柳辞清将冷箭上的信取下,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后他将信笺撕开,仔细读来,原先的和颜悦色早已散去,只剩下皱眉和连连摇头。
他也在官场中摸爬滚打了一段日子,若是寻常情况,他定然能耐得住性子。可如今,那人却敢这般践踏他的颜面,真是令人难以忍受。
好一会儿,他才将信笺撕得细碎,骂道:“这人还是死性不改,太嚣张了。我也是看错他了,简直是……”
柳辞清气得跑出院子,四处寻找射冷箭的人,可四处不见,毫无踪迹。他只得在庭院中说道:“你瞧瞧,你们主子做的是人事吗?强取豪夺,毁人姻缘。他还祸害过去的知己好友,简直就是一名损友……”
他觉得自己疯了,是的,的的确确被气疯了,他真是没法子去忍受。
待他稍稍解气,这才跑回院中,将信笺丢入炭盆中,又继续骂道:“他果真奸诈。刚刚我受其蒙蔽,还给他说好话。真是……他日,莫要让我碰见他才好。”
柳辞清觉得有些事儿也不能再瞒着顾知程了,这样,也算是对他今日的报答。他该尝一尝失魂落魄的滋味了。
他心中有了想法,执意要让顾知程好看。他就在书案前,执笔而书,待书写完毕,这场闹剧也就随着炭盆中的碎纸化为了灰烬。
温轻澜看着小炉子因信笺燃起的火焰,松开眉心:“我们这位六妹妹愿意牺牲。可惜啊,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阿桐,往后我们要如何做?”温镜月给她添茶,眉宇间甚是舒展,“这段日子,我在街市瞧见了六妹妹抛弃的书生,他外在未曾有过变化。若是两人相见,可会想起旧日情意。”
温轻澜轻抿茶水后,就将玉盏拿在手中把玩。
只见她的那双美目依旧锐利,神情也似笑非笑。忽然,她举起玉盏对温镜月扬了扬:“长姐说得是,那我便瞧一瞧这场好戏。”
温镜月与她碰杯,玉盏却低了一截,原先看向她那软绵绵般温柔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迟疑片刻,她就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才问:“妹妹,为何要阻拦我那会儿……那般不是更容易一些吗?这可是妹妹你教会我的。”
她的话越到后头,越能听出疑惑来。温镜月也实在想不到她会临时插上一脚,即便心中气恼,却也拗不过她。
温镜月就带了几分不满,又问她:“为何啊?妹妹。”
温轻澜挑眉,唇角微扬,看着她,还是点破了其中的缘由:“他并非庸人,许多人还想着要倚重他。若是突然间,他倾塌了,那温家的钱财便是失守的宝藏,自是人人都想要分一杯羹。那你我要如何成为最后胜者。”
她的声音很冷,那双眼眸尽是野心四溢:“再说了,待我们功成,也轮不到他们说好不好。来日,他们会轻易折服,抛弃旧主的。”
“妹妹,你真能忍得下去?后来,我才晓得当初父亲所做的那件事。那可是你的孩儿……”温镜月再次想要刺探她的内心,可看着她,就觉得周身一股寒意。
她不敢想,若是温轻澜走到了她的对面,此事又会怎样。温镜月看着对座的她,心中起了一分戒备。
在她还在神游之时,就听见温轻澜道:“除此之外,我们有其他法子吗?此仇未报,我日日好像被火灼烧。即便他日,将他敲骨剥髓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着说着,温轻澜的神色多了几分忧伤,她紧紧抓着温镜月的手,“可我到底不能与他为敌,连我也还得对他低头,为他做尽丧尽天良之事,替他背黑锅。我再痛恨他,也得忍耐。”
阿桐的话半真半假,可那双泛红的双眸却是令人动容。
温镜月后来才晓得许家的船业也被她收入囊中。她总觉得阿桐必定有所保留,可她拿不准阿桐到底手中有什么。
就拿眼下来说,阿桐就深受父亲信任……
“阿桐,许家之事,我才有所耳闻。可你定然有所保留。”温镜月想若是她也咽不下这口气,可看着她,却忽然灵光一闪,“你原本能尽快解决此事,但你却久久不动。你这般作为,只是想要在这场谋算中得到最多的东西。你只是想名利双收,坐收渔利。”
温轻澜的神情稍稍凝滞,突然又无声而笑。
“看来,我没猜错。”
“长姐啊,你长大了。可说起坐收渔利,你才是那个坐收渔利的人。”温轻澜收起眼底的忧伤,依旧是往常般沉稳,“再说,我们都已经下场了,那再争取一些。那也是为了我们日后的安稳日子做打算啊。”
“你真是这么想的……”
温镜月不禁想起,幼年之时所听闻的那些话,好像也在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内心。她望着温轻澜,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戒备,也有对温轻澜的畏惧。
“那件事儿,我并非不作为,而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温轻澜看着她,神色冷漠了许多,“当年,亲手给我喝那碗汤的人,早去黄泉谢罪了。那些年来,我真的很信任她们,更把她们当作心腹。她们却让我在阴沟里翻船了。你说说,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如何不更谨慎一些。”
温轻澜竟然能这般忍耐。温镜月看着眼前的她,青衫云鬓,发饰极为华丽。可再艳丽再吸引人的外在之物,却也敌不过她原有的容色。
可如今,美人却薄怒,越发动人。沉寂片刻,温镜月才稍稍回神。
对了,她只是想要拿回温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