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信礼沉默了一会儿,薄唇动了动,但最后竟然噤声不语。这种事儿,他有何看不清楚的。一向威风凛凛的猛兽突然变成家养的猫,他能在李兄身上见着几回。这来来去去之间,无非李兄与嫂嫂有别扭之事,他才会这般性情大变。
“李兄,你们究竟发生了何事儿。”魏信礼收起笑意,倒是正经了些,心里着实又好奇了,一时之间便直白了许多,“可我瞧着李兄多是哀怨而非恼气。嫂嫂手腕不凡,怕是要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你怕是逃脱不了她的牢笼。要不,你尽早回头?”
“魏信礼。”顾知程心中不大愉悦,凝眉望着他,话虽客气,语气却很冷。
魏信礼的气儿噎在喉头,笑得有些无奈,瞧着李兄的神情,余惊未散:“还请李兄,多加宽宥,刚刚是我一时失言。可我绝无害你之心。”
“我知道。所以,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办,要办得体面些。”顾知程招了招手,魏信礼便靠近去听。只一会儿,他的双眸尽是不可置信:“李兄,你这般是受了那人何等刺激,竟要这般戏弄旁人。你从前可不是……”
“旁的也罢,但他……有不轨之心。”
“谁晓得她心中有何鬼图谋,她这几年出尽风头,虽是为父亲尽心做事儿。可经过方家一事儿……父亲可曾忧心,她会越来越不好掌控?”温舒颜居于下位,话语急促,更带着不忿望向温盛彦。
她因牢狱一事儿,变得憔悴了一些,也因方家崩塌而焦心。
温盛彦的心思却不如她急切,反倒还宽慰起她来:“可亲疏有别,舒颜你总归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到底还是不忍见你因方家而踏进死路。虽是过去,你也与她不分伯仲,如今却是落在她后头,你有所气恼焦心也属常事。可这关头,她尚有用处。你要多多忍耐,不可气急,再与静颜争执。”
“女儿,知晓了。”
“父亲,我瞧着顺行兄长,也确实年轻有为。往后您定然可以轻松许多,好好安歇。”
“你怎么会突然帮着他说话?”温盛彦有些诧异,捋了捋胡须,便饮了一口茶水。
“也是在狱中经受苦难,才总算是看清楚了谁是一心庇护我之人。多亏父亲,时常嘱咐二兄去探望我,才不至于再受些苦楚。”
温舒颜决心要帮温顺行坐稳温家了。毕竟,父亲现下只有两个儿子,她瞧着这位二兄才要有把握继承温家。
父亲也是更加心仪温顺行一些,她也总是提及温顺行来。
她自然也晓得今日在父亲面前的话,定然是会引起父亲对二哥的忌惮。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反正当前他们还没谈拢,给他使绊子也不算是太过分。
此番若能早日让他弃暗投明,也算是成了他的一桩好事儿。
温顺行只能在她们之间,只选择她一人。她绝不会同意让温静颜踩着她往上爬,再对她发号施令。
温舒颜犹疑了片刻,又想起一事儿来,也不知晓此刻可是最佳时机。她急呼吸片刻,才脱口而出:“在浮音阁处,我曾见长姐与温静颜对坐而饮,言笑嫣晏。”
“她们有所隐瞒,而我又并非眼盲耳聋之人,岂会分辨不出她们的不寻常之处。”温盛彦眼中的那点轻蔑到底是没有藏住,嘴唇微撇,摇头而笑。
“可她们终究都是小打小闹罢了,何曾我需要在意。”
“父亲竟然这般看轻她们?那我得好好为父亲留心才好。”
温盛彦将册子递到她跟前,笑而不语。
温舒颜一时间有些不解,但她也第一时间便接过册子:“这是何物……”直至她翻开册子,眼眸中尽是不可置信,朱唇微张,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就被温盛彦给打断了。
“舒颜,方家既然无可救药。那我们都得往前看,也不需要理会世人的闲言闲语。你好好与他相处,这样才能看出叶郎君的好来。我与他相识几十年,总是比旁人还要晓得他的善良本性。”
这下子,温舒颜脸上的笑意是彻底歇了,沉默好久,才道:“父亲,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舒颜,你最好听从为父之言。再说叶郎君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郎君,怎么看你都算是捡着宝了。”温盛彦脸上尽是笑意,也将那强势藏入其中,“这门亲事,旁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你不要让为父失望才好。”
“好。”温舒颜垂下眼眸,藏住了眼底的那抹恨意。她过去从未觉得这种事儿,会落在她的头上……没想到,如今父亲倒是一视同仁,真是应了温静颜在马车上的那些话。
但可惜啊,她们就是敌人。
月色朦胧,室中灯火通明,凉风肆意而放。顾知程撩袍而进,静静看了许久的美人执书,失神片刻,他才举步而去。
顾知程走近便俯身轻轻环着她,气息落在她耳边:“看着娘子才发觉你与过去特别不同。但我始终都十分欢喜,也不曾生出不悦,你当初也不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