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顾知程手上的动作未停,只抬眼看了魏信礼,神色就变得冷肃。
魏信礼微微停滞,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李兄,你都知晓了?”
“知晓什么?”顾知程将行囊绑好,这才起身看着他,“知晓你们瞒着我的事儿?阿礼,我一向看重你,你不知我忌讳什么吗?”
魏信礼捏了捏袖角,心下慌乱,缓和了一会儿才道:“李兄,我这是迫不得已啊,你不知那日她可是拿着剑抵在我的脖子上,迫我们瞒着你。我知李兄对她情意深重,我一人夹在你们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她又那般细细说来,我想到底都是为了李兄你的安危,这才是应允下来。”
顾知程默默看着他,剑眉微皱:“这来龙去脉,我都知晓了。我又何须她这般相护……”
闻见此言,魏信礼眼珠子一转,种种思绪又按捺下来了,只轻笑而道:“是啊,她这般是极其护着李兄你了。她与护卫昼夜相谈这一事儿,想来也是做戏给外人看的。李兄也不要太在意了。”
听到他这件事儿,顾知程到茶案坐下,眸中骤然不悦,宛如烈焰入肠,不由得冷哼而道:“你今日讲话不如平日直白。”
“前几日我在茶楼中亲眼所见一血案,倒是令我觉得我过去不懂变通。”
“这般啊,讲来听听。”顾知程倒是真想听听,他还能讲出些什么来了。
“前几日,我亲眼目睹富商和他外室血溅当场一事。富商行商到此,对那位外室娘子一见欢喜。他对她,对她的家人处处照顾,更有一掷千金之举。可奈何,商人只是贪图其美色,玩腻后便丢开一边。那日,他的言辞那叫直白无情啊,气得那位外室娘子心生怒气,竟然拔簪刺死富商后自刎而亡。那血可是……颇为吓人。”
“这一事儿,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这原因竟然是这般。”顾知程将茶盏放下,目光如出鞘的剑刃,声线还冷极了,“你会不会太闲了些,闲到什么话都敢在我面前说。”
这魏信礼明里暗里地说他处境不堪,见不得光。气得他那叫一个五窍生烟,险些按捺不住怒火。
什么处境不堪,什么见不得光,他明明就是名正言顺的。
“只是将所见所闻,讲来给李兄听听而已。”魏信礼讲着,目光极为真挚,更带着期待,“李兄既然决定了,我也不会拦着。只愿李兄此途安稳无忧,得偿所愿。”
也让我也得偿所愿。最好李兄能早日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被她所蒙蔽。
他到底是不愿伤及他们兄弟间的情谊,只得含沙射影一番了。
顾知程阴恻恻而笑:“说完了吗?”
“说完了。”魏信礼还沉溺在设想中,自是一脸满足。
“那你可以滚了。”
“李兄……”
温轻澜刚迈出书房门,便打了个哈欠,眼皮子轻跳,心中莫名不安起来了。
“夜色渐深,小姐可要添件衣裳。”蓝月极为担忧,步子也快了些。
“不必了。”
蓝月十分戒备此人,快步护在温轻澜身前道:“她怎会在此处?”
温轻澜看着眼前如同鬼魅般出现的人,淡然一笑,便徐徐而前:“静颜见过梅姨娘。”
“这些天,你来得倒是很频繁啊,你竟然还有胆子来温府。”梅夫人面色白皙如鬼,气息更是飘渺易散,她看上去瘦了不少,眸子中只剩下那一点儿火气。
温轻澜比她高上许多,垂眼看着,颇有些天真纯洁:“我有何不敢来,再说了,姨娘您讲的是哪一件事儿啊?”
“我儿,你的二哥。”梅夫人死死瞪着她,鬓上簪着一朵白花儿,“你敢保证此事同你无关吗?”
“你觉得与我相关,大可到父亲面前说去。”温轻澜还拍了拍梅夫人的肩膀,冲她温柔笑笑。
“我,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敢啊,怎么不敢。静颜可从来没有轻视过你的。不过,姨娘你都忍了那么久了,往后也好好当你的梅夫人不是更好吗?”温轻澜神色平静,声音带着些蛊惑,“当年之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尤其是父亲大人啊。”
“你说什么?”梅夫人原就白皙的脸面更越发苍白了,死死抓着温轻澜的胳膊,“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晓……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
在黑灯瞎火的长廊里,两人面对面相视。梅夫人那张面容惨白无半分血色,温轻澜看着都觉得有些发毛:“你隔岸观火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瞧见有人悄悄留意着你呢。”
“你说谎,你说谎,你不过是想骗我说出真相罢了。”
“他们也算是帮你保全了你的荣华富贵,如今你可以安安稳稳入睡了。”温轻澜静静看着梅夫人,转而握住她那带颤的手肘,“蓝月,寻个侍女将夫人送回居室去吧,别冷着她了,也要给她寻个大夫。”
“你怎会得知……你……”梅夫人面色煞白,还死死瞪着温轻澜。
“梅姨娘,别老替旁人背锅。”
梅夫人擦拭了眼角的泪,扯着唇角冷笑道:“是你们,就是你们。往后,我同你们不共戴天,日夜盼望你们一败涂地的那日。”
温轻澜看了她好一会,目光中尽是揶揄:“姨娘能自己开解自己,也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