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荷跟着附和，装作不经意地踩了一脚地上的碗碟，“就是呀，当初挤破头争着去伺候九公主，现在也不过如此。依我看，跟着个不受宠的公主日子过得还没咱们好呢。”

二人的奚落一如既往。小秋闭嘴不言，内心只盼着她们笑完快些离开，好让自己来得及回御膳房再取一份。

看着跟个木头一样的小秋，采荷就来气。

当初去伺候九公主的名额有两个。自己给方管事塞了不少好处，方管事才答应给她一个名额，没成想司礼监来选人的时候，却点了小秋和小冬的名字。

她还得在方管事手下讨生活，只能把怨气撒在小秋身上。幸好小秋过得不如意，伺候不得势的公主看来也没那么好。

想到这里，采荷假意开口劝慰，“听闻九公主性情刻薄，喜欢折磨下人，想必你日子实在不好受吧。如果受不住了倒是可以求求方管事不计前嫌让你回来。”

方管事在一旁笑着点头，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当初小秋来浣衣局的时候，总是阻拦自己教训宫人，真把她自己当成活菩萨了，就该把她踩进泥里，锉锉她的锐气。

看小秋要走，采荷连忙拉住，她还没骂够呢。

“我们与你说话呢，你何时哑了？”

小秋本想挣开采荷，奈何对方扯得实在紧，余光又看到远处有一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竟是九公主，正坐在不远处的秋千上。小秋暗道不好，公主定要罚她办事不利了，遂顾不得身上的伤痕忙跪下行礼，“公主。”

方管事和采荷顺着小秋跪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女童兴致颇高地荡着秋千。虽有些瘦弱，但那双秋瞳着实灵动，黑亮晶润。

她二人没见过九公主，自是不识得九公主的面容。但看小秋害怕的样子，女童的身边应不会有假。

方管事内心多了些惊慌。不知九公主何时来的，是否听到她们方才所说。刚刚的话可是对皇室不敬，传出去要被杀头的。

不过这九公主看起来年幼，自己糊弄一番想必也能混过去。

方管事的眼睛跟着脑子骨碌碌的转，倒是把阿筝看得好笑了。她只继续荡着秋千，不急着开口。

初来乍到，多了解一下本地人口行为特征、思维方式总没错。

毕竟，她算外来务工人员。

方管事拉着采荷疾步走过去行礼，“见过九公主，九公主万福。奴婢们不知公主在此，扰了公主的清净，真是该死，奴婢这就走。”

说完就想起身离开。

阿筝面上带着好奇，瞧着是一副纯然乖巧的模样，“你们是谁？”

方管事跟采荷要起身的动作只得停住，继续跪着回话，“奴婢是浣衣局的方管事。”

“奴婢采荷。”

阿筝恍然道：“原来不姓霍啊。”

二人听完大惊。霍是国姓，给她俩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造次。九公主难不成是听到了此前说的，这下可惹祸上身了。

方管事背后都汗湿了，连忙赔笑道：“可不敢开这种玩笑，奴婢不过污泥，公主折煞奴婢了。”

阿筝跳下秋千，伸手要扶方管事，“方管事莫要妄自菲薄。方才我听了你们的言论，深感惭愧。浣衣局竟藏了如此有远见卓识之人，轻轻几句就点出本公主的不足之处。”

见阿筝说得真诚，方管事人都要傻了，采荷更是抖地不敢起来。

“这样举世无双的人物待在浣衣局，属实是埋没才华。”阿筝继续补刀，“不如我向父皇建议，你二人任国子监太傅，专程教导皇室风仪。想必我颂国会更加昌荣繁盛，如何？”

方管事言语开始磕磕绊绊，“公……公主莫要拿奴婢们取笑了，奴婢们不敢。”

阿筝面上惊讶，拉着方管事的手道：“方管事莫不是嫌太傅之位不够身份？听闻南乙国有国师一职，非经纶济世之人不可胜任。我颂国也未尝不可多此一职，小秋，还不起来？”

“方管事和采荷姑娘随我去见父皇吧？”

二人闻言抖如糠筛，就差抱着九公主的腿阻止了。也不敢再接话，自抽巴掌连连求饶，模样好生可怜。

只是扇了半晌，脸却丝毫未损伤。

阿筝面上仍作一副委屈的样子说：“本公主好心为你们打算，你们却作此姿态，那宫中岂不是又要传出我苛待宫人了？”

方管事这才意识到九公主不是好糊弄的主，遂不敢再作假，狠了心用力抽自己，没几下脸便红肿发烫，“是奴婢二人猪油蒙了心，诋毁公主。奴婢违反宫规自省受罚与公主无关。”

采荷看到方管事这样，也跟着效仿，内心极度害怕公主直接发落了她。

二人下狠手之后，顷刻间便已看不出本来容貌。

小秋见状沉默很久。她从未见过公主如此锋芒毕露的样子，寥寥几句便令人心生胆颤。

从前的公主都是靠着身份，蛮横欺压宫人达成目的。神情也都是盛气凌人的，但她并非次次都能如愿。

因为颂国公主这个身份不算稀有，皇帝子女众多，不然九公主也不至于是个不受宠的。

可刚刚的公主似是换了性子，她几乎日日跟公主在一起，公主是何时有此变化的？

小秋凝目思索，片刻后忽然想起两位公主争那玲珑玉兔的事。

半月前，公主被六公主羞辱后，回到云光殿大发雷霆。次日便沉默许多。

小秋正想再看一眼公主，却与对方投来的目光恰巧撞上了。

阿筝先转了身，“回宫。”不是没看到小秋的打量，只是，她等的就是这个，可莫要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