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的惊喜过后,姜离才发现,方才得意忘形地一番乱窜,现已经连来时的方位都分不清了。若姜行在此,必然会笑话她:“刚出山门就不辨方位,西山尚在迢迢千里之外,祝你好运……”
姜离犯难,这西山到底是朝前还是朝后,往左还是往右?眼下正是太阳当顶时分,总不能守着太阳西落再赶路?九州大地广袤,道路纵横,就算知道了方位,也未必选对了路,还是该找个人家问上一问。
一番思量过后,姜离闭上双眼。
她屏气凝神,以将全部精力汇聚到听感上,尝试用耳力探寻人声。
近处,轻风拂过,树叶窸窣作响。
飞鸟落在枝头,巢内嗷嗷待哺的幼雏啼声稚嫩,接二连三,各自努力博取着父母的关注,以求得能第一个被照顾。
再远处,水流淌过,水声湍湍向前奔走……
“水声!”
姜离猛地睁开眼。
水乃万物之源,众生所倚。顺着水流一路下寻,极有可能碰见人家。
于是姜离探着水声,找到了一条清澈漩急的浅溪。
她顺着溪流流向一路下行,溪道逐步开阔,水深渐不可测。
不知走了多久,姜离来到了一片小湖前。
原来上游处的圆石还能露出水面,而此刻唯有靠近湖边,才能看到没在水下的墨绿色石影。水苔混着沉淀的泥沙,澄清在上,浑浊在底,水与顽石界限分明。一条鱼儿游过,十分顽皮地摆了尾巴,那泥沙随之翻涌起来,浑浊了视界。
这一路上,姜离都未碰见行人,也没瞧见居所,只因神农地界过于隐秘,远离人烟。
山下正是入春时节,大地回暖,然而姜离穿着的却是在山上御寒时的一身轻袄,方才着急赶路一直奔走,现下身上燥热感蒸腾,汗湿难耐。
姜离寻了一处离水面相差不深不浅的湖岸,把行囊就近放在一棵枝叶成荫的大树脚下,然后便褪去了身上的绒袄,露出了内里一身轻衣。
姜离蹲在岸边,用手舀水扑面,以舒缓身上的燥热。
水意沁凉,消疲解乏,很是舒畅,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自打记事起,神农山逐渐四季化归一季,积雪不化,她彼时体感迟钝,不知冷热,那时能叫她感到沁凉的温度,水早已结成冰。
兴尽起身,姜离余光掠过对岸时,猛然发现远处的水面上漂着一个人!
她探头眺望,只见那人手臂偶有摆动,身体便随着这软弱无力的撩拨和水流的推澜,正朝着离岸越来越远的方向飘去。
“难道是溺水了?!”
姜离有心相救却觉为难,因她常年居山,从未涉过水。
一筹莫展之际,一缕红光倏地从姜离手腕处抽出,赭鞭化形七尺,径直朝那落水者飞去,红光划破天幕。
赭鞭将落水之人捞起之后,于半空忽然朝姜离所在的地方直直丢了过来。
“诶喂?!”
面对飞来的庞然大物,姜离惊呼出声,她下意识张开双臂接应。
谁料,那男子于半空中被骨鞭解开束缚后,却一个翻身腾空从姜离头顶越过,于她身后稳稳落定,一套动作行云流畅,身手轻巧,还不忘捋了捋散落在额前的湿发。
姜离疑惑:“你不是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