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一人提一方灯,写“无口声却响云霄,无翼身竟跃圆月”。
司月想了想,又问:“是炮竹?”
“应当是。”
围观片刻去了别处,还未靠近就隐约听到争吵声,听那声音十分熟悉,司月四周看了一圈独不见钟影,心中突然没了底。
走进一看果真是钟影在摊前与另一个孩子争吵,口中喊道:“明明是我先来的!”
那小孩儿不服气,扯着嗓子大喊:“先来了不起啊?我先把钱拿出来的!”
司月:“……”
钟影气得发抖:“你讲不讲理,先来后到……”
那小孩儿立即打断她的话:“你没付钱就不算……”
“我在拿钱袋,那怎么不算!”
两人中间则是一脸为难的老摊主,但几乎插不进去一句话。
小孩儿不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顾家的,你也敢和我抢!”
钟影双手叉腰:“谁管你顾不顾家,顾家的多了去了,我还能一个人就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干净。你知道我是谁吗?哼哼,我身负……唔唔——”
不等她说完司月忙上前捂住她的嘴,险些让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小孩见钟影被拦住了,正要得意大笑,不想被身后的人提住耳朵口中直叫疼。
那人尴尬笑着同司月道歉:“犬子实在无礼,还望见谅。”
司月才要答,老摊主见缝插针:“这灯还多着呢,小孩儿们太心急了,话都没说完就开始吵……”
两人都付了钱,小孩儿也都得了那虎头灯,立即在人身后向对方挑衅。
虎头上的眼睛由引线与灯杆相连,经摊主精湛的技术所造,只需在尾端轻拉就能让虎头眨眼,着实有趣。
陈昭此时出现,手中拿了两串糖葫芦,一串自然是给了司月,另一串则给了钟影。钟影眼睛一亮,却也顾不得先尝一口,高高举起糖葫芦又冲那小孩儿扮鬼脸。
还未得意片刻,司月伸手敲她脑袋:“待会儿可就不管你了!”
钟影瘪嘴,转眼又去逗那小孩玩。到最后糖葫芦被分走了一半,分别时两人都抹着泪称要结拜。
司月觉得有趣,便笑道:“哭什么?待会儿不都要一起去看鳌山吗?”
钟影二人又欢喜起来走在两拨人前头,顾家的自有陈昭去应付,司月只在一旁听他说话。见他神情认真,司月起了坏心思,指尖时不时轻轻略过他的手心。
又到一处,司月只见一个足足有三丈高的双层花棚摆在空旷无人处,借着月色勉强看清缠在花棚上的柳枝。
数十人依次从花棚底下穿过,等到花棚下立即用手中的花棒将铁汁打到花棚上。星点触及藏在花棚中的烟花炮竹,流星似的铁花迸发出来。
此方才暗淡几分,后来人立即接上,棒棒相连、络绎不绝。点燃的炮竹也在刹那间齐鸣,与绚烂的火光一同添乐。
钟影似是第一次见到,便在高处激动喊道:“我知道这个我知道这个!这个是打铁花!”
司月虽不敢靠近,但头一回见这样的盛景也不由得向前走几步,每到近处那火花似要溅到她身上时又立即往后退。
最后不知是何人击中花棚中的老杆,点燃最高处的烟花,七色猛然炸开几乎照亮大半天空。此时听不清炮竹声,反倒是人们的欢呼声占据主导,司月也跟着人群一起高呼。
钟影叫得最卖力,等落地时还能看到她眼角的泪花。
不多时,三人已到鳌山前。鳌山十步开外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司月站在人群外也只看得见顶上的房屋、人物或鸟兽,钟影等得急了也不顾旁的直接张开翅膀飞到高处去看。
耳边多是孩童的欢呼嬉笑声,忽然间那日所见到的、文爱宝昏迷的画面却出现司月面前。
这样好的日子,她又在何处呢?
见司月神色落寞,陈昭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是这儿人太多了吗?不妨去城楼看看,待会儿还有烟花看呢。”
她点点头。等和钟影打了招呼,陈昭便带着司月到城楼上透透风。
司月坐上雉堞垛口,身后的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她的目光顺着发丝看向对面还在观灯的陈昭。
似是察觉到司月的目光,陈昭转过身向她走来。
司月俯首问他:“不看灯了?”
陈昭摇摇头,答道:“每年都在看,今年却觉得这灯……腻了。”
司月笑出声:“是灯腻了,还是……人腻了?”她伸出手,陈昭自然而然地靠上去,任她的手轻抚自己的脸。
陈昭道:“若是年年都与你一起,只觉得再璀璨的花灯也似失了颜色暗了光芒,怎么会不腻?”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司月的眼睛,看着印在她眼中的自己、自己身后的万家烟火。最后看的仅仅是她的眼,眼中来自她的情感。
“光顾着说些这样的话,你何时变得这么、这么……”司月一时找不出词来,于是改了口,“那些老人家要是听了你的话可得生气。”
陈昭小声答道:“那就只悄悄说给你听。这样老人家不生气,你也会开心。”
司月的指尖轻轻掠过,将他的鬓发别在耳边,稍一用力便见他脸上出现淡淡的红痕。
“昭昭……世人言:‘鹿食幽草、饮清泉’,意思是……”她眼眸低敛,指腹抚过他的唇,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声音有些沙哑,“依我看,似乎是世人说错了。”
不等陈昭反应过来,司月立即收起眼中的欲望,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逗你玩呢!”
陈昭刚开口,身后烟花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等一切归于平静时司月才开口问他:“什么?”
他道:“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兮儿。”
司月捏了一把他的脸,道:“你糊弄我,方才说的肯定不是这一句!”
陈昭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师姐。”
司月一笑,作势要推开他,不想他凑得更近,也更能看清他泛红的耳垂,声音也更低:“姐姐……”
“罢了罢了。”
偏在此时,比邻镜从物空间掉出来落到司月怀里。
镜中是一脸焦急的辛惟川。他一看到司月便急忙开口:“文爷爷晕过去了!道长你、可还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