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身后的杂役汇报完毕,便听管事的不耐道:“怎么又来一个?不是已经吩咐下去了,叫把提供情报撤回改成寻回小姐吗?!”
拐了个弯就迎面撞上已乔装的司月以及跟在她身后的小童,管事的立即换上个笑容,几番寒暄后乐呵呵地将人领向前厅。
一路上皆有府兵驻守,往来侍从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稍有不慎者也只是脸上闪过一瞬失措,但又很快调整、收拾好乱局乖乖退下。
待到正厅才勉强听见人声:首先是一位老妇人的哭泣,接着有年纪稍小的妇人几句安慰。可不消多久,安慰声也变成了低低的啜泣,随后又是几声无奈的叹息。
管事的朝正厅一招,低声道:“请吧。”
司月点点头,拍了一下正四处张望的小童,端正身体朝里走。
正堂前坐一白发老翁,应当是文老了,旁边则是正被下人搀扶下去的老妪。看其穿戴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不容冒犯的威严,只是老翁眉间的愁容与老妪哭得伤心才显得几分凄怆。
左侧也坐了一位老者,看上去也十分憔悴,一遍又一遍叹息着。身旁的老妇人一手拍着老者的手臂,一手拿绢子擦泪。
众人见司月进来也并未露出其余的表情,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司月记着明视的嘱咐依然乖乖行礼,随后由小厮示意寻了右侧末尾的小凳坐下,立即有奴仆奉茶上前。
文老并不抬眼看她,只肃整面容看向前方,淡淡道:“五月十日,老夫孙女允书回乡途中即遇不测,随行数人并未发现附近有兽巢匪窝,沿途各家也都一一搜查,目前并未得到新线索。”
司月小啜一口茶,随意问道:“不知贵……呃……孙女,或是尊府在此处是否有什么仇家?”
文老道:“此处偏僻,老夫不过是图个清静才隐姓埋名回到这儿寻个住处,生活不过十余年,且并无苛待下人之举、打压邻人之事,何来仇家之说?倘若真有,允书失踪又与谁有益?”
“据我所知,文氏在华城……”
文老重咳一声,厉眼看向她。
“小道言错,还望海涵。”
“老夫一不为名二不为利,既已致仕,自然不会再将官场那一套带到寻常生活中,一来是免于诟病,二来又不至于树敌颇多,有碍子孙后代仕途前景。”
司月轻轻点了点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随意问道:“请问随行者多……”
还未说完,一行人火急火燎跑了进来,为首的侍卫向众人行了一礼,道:“已彻查非源乡,并未发现……允书的踪迹。”
文老叹了口气,颔首道:“辛苦了。”
“不辛苦。”
说罢,侍卫走向左侧,在那为老者身旁站定,又有下人搬来木椅。侍卫顺势坐下,这才看见坐在这边的司月,不屑道:“怎么又来一个?莫不是又来领例钱的……既如此,还不如早早打发了!”
闻言,司月嘴角一抽,伸手按住要动手的小童,收回作避嫌的目光看向那侍卫:这侍卫看着也不过十七八,除了一身衣服是作侍卫打扮,别处倒更像是养尊处优、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做派;左手手腕上有一条红绳编制的手链,在司月看过去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用手挡住,并且回赠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意舟。”
“哼……”侍卫双手环胸,依旧十分不屑,“我听到这臭道士要上门时就匆匆赶了回来,谁想还是晚了一步!还有这臭道士后面、那个四处张望的家伙……一看便知是上门来骗钱财的!”
闻言,司月一皱眉,回头看向钟影,钟影也恰在此时收回视线对上司月的目光,随后朝她咧嘴一笑。
司月也明白钟影的意思,便只好拱手道歉:“呃,抱歉。”
道完歉又起身一脸淡定地敲了敲钟影的脑袋,解释道:“小徒多有冒犯……可否让小道看看贵、千金的住所?”
“你说什么?”侍卫猛地站起身来,怒目看向司月,“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居然敢?!”
文老咳了几声,重重地将手中的木杖敲下:“惟川!”
身边的人将他按下,辛惟川一时争不过,只能别开头看向别处。
见辛惟川面上不再阻拦,文老也松了口气,朝身边的婢女点点头。
婢女会意,领着司月与钟影向后院走。
文老朝辛惟川招招手,辛惟川虽是不服气但还是乖乖起身走到文老身边,便听文老低声嘱咐:“你且去盯着些。”
辛惟川一惊:“那您还让这臭道士去……”
“先头是有格世打了招呼,无论如何总要卖她三分面子。只是这道士看着便……也罢了,若是能找回允书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就让那格世认下。”
……
自从知道钟影的眼睛可以看穿周围人的情绪后,起初并不相信但由她亲自试探几番后的司月开始利用这一特性:
“那些人怎么说?”
“啊,最上面的那个老爷爷,大概是三分怒气、三分忍耐、四分悲痛,旁边的那位老奶奶,唔……八九分都是伤心吧?然后就是那些个奴仆,五分慌张、四分害怕和一丢丢的伤心,还有那个最嚣张的侍卫,有点复杂哦——大概是和那位老奶奶差不多,不过不同的是多了几分……好难形容啊,就像、就像是恋人离开的那种?”
前面引路的婢女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司月轻咳一声,将手中的拂尘换了个位置,故作高深道:“小道正与附近魂魄……通灵。”
见婢女回了头,司月又继续低声问她:“后面我该说什么来着?”
钟影从袖中翻出一沓纸条细细翻找,口中还默念着上面的字。
婢女又回头,司月勉强解释这些都是有着某种大作用的符咒,在得了婢女一个无语的叹息后又看向钟影。
钟影不慌不忙将纸条递给司月,司月低头看了一眼纸条,酝酿了许久才咳了几声。
婢女不得已又回头看向她,问道:“不知道长有何吩咐?”
司月清了清嗓子:“敢问贵府小姐是否从小佩戴着一个、呃……咳咳,香云纱绣球绿郁香纹香囊,里头有一张符纸与一枚拇指大小的玉鹿?”
不等婢女回话,只听廊顶传来辛惟川震惊的声音:“什么?!”
司月低声问钟影:“有没有应对他的?”
钟影急急翻了一圈,最后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