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扶庭见状轻笑了一声,“自不量力?夜郎自大!”说完,太初剑脱手,他整个人昏死于雨幕中。
姜芜神情空白,方才的戾气她再熟悉不过,来源却是滚滚浓烟的火海之中,她无意识地拖着无心乱向正厅走去,拐杖李六人见状迅速强撑着重伤的身体盘膝而坐,以真元之力形成牢笼将其困于其中。
“女修罗!你杀我三弟之事,今日就该做个了断,我等兄弟七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们亡!”
真元之力化成金色的符带把姜芜前行的身体扯了个踉跄,她依旧无知无觉地向前走着,她想尽快赶到火海之中,任凭真元化成的符带生出倒刺没入她的体内,鲜血流出将她的裙子染成艳红色。
姜芜僵硬地转动眼眸,面无表情地看向重伤的几人,突然嗤笑了一声。
“那你们去死吧,反正我要活着。”说完,姜芜挥动手中的长鞭,身上的束缚顿时消失,盘坐在地的六人顿时成了无头之尸,血柱喷涌而起。
雾沅看着面前的大火,缓慢地撑着重伤的身体起身,随后他上前查看了一番商扶庭身上的伤势,用妖力稳住后者体内翻涌的真元。
姜芜越过商扶庭三人走向火海,却被雾沅伸手拦下。
“别去,危险,睢羲被斩魄剑刺穿了心脏,估计凶多吉少了,再加上顒鸟精火的焚烧,你进去也是徒劳,怕是连尸首都不会剩。”
姜芜在雾沅身侧站定,她看着面前的滚滚浓烟,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们杀了他,谁来解我身上的封印?我的戾气要怎么办?寂满跃天门要靠现在的商扶庭吗?”
雾沅蹙眉,“姜芜,你比谁心里都清楚,睢羲是不可能随便解开你身上的封印的,他只是在骗你。商扶庭如此做,也算是帮你完成了心愿不是吗?”
姜芜把目光从雾沅的脸上转移到了面前的大火上,她浑身冰冷,即便是靠得烈火如此之近,她都无法感受到那灼人的热气,只怕是要跃入那八热地狱,才能感受焚身之痛,才能分担锥心之苦。
姜芜勾唇笑了起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是,把商扶庭喊醒,否则顒鸟精火便要燃烧干净了,我要到哪里去再给你们找一只顒鸟。”
雾沅神情复杂地看着姜芜,他拿捏不准姜芜此时的意思,如今之事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姜芜没有追究便是最好的,但是她表现得却过于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
雾沅试探地问道:“姜芜,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芜摇了摇头,神情平静,“没有,你是有什么想问的吗?还是你想听听我对于睢羲的死有什么想法?我没有想法,不必再问我了。”
沈确从外跑了进来,她神情震惊地看着宛若一片血海的前院,空气中都是焚烧之息,以及瓢泼大雨也浇不灭漫天大火,冲散不掉浓重的血腥味。
“师兄!”
沈确冲到了商扶庭面前,俯身拍着他的脸,神情焦急地说:“师兄!师兄!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不要吓我。”
商扶庭瞬间惊醒,他透过雨幕一一扫过众人,觉得体内有一股雄厚的力量,存在于他的经脉之中横冲直撞,又有一股缓和的力量追着平息前一股力量,让他没有那么的难捱。
“阿确?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沈确浑身狼狈,雨水将她浑身浇透,碎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她半揽着商扶庭,“师兄,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商扶庭垂眸,神情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雾沅上前关切地问道:“商道长,你现下觉得如何?”
商扶庭抬眸看向雾沅,微微点头,“我好多了,多谢你的妖力。”
雾沅松了一口气,“那便将顒鸟精火收了吧,这火不熄不灭,屋顶连绵容易将整个荆州陷入其中。”
商扶庭点了点头,从纳戒中祭出避火瓶,将熯天炽地的顒鸟精火收进瓶中,整个前厅一片焦黑,雕梁画栋的房屋变成了撑着骨架的废墟。
萧高瞻失魂落魄地起身往里走去,他捂着胸口的伤处,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哥,大哥。”
商扶庭一把拦住萧高瞻,“别去,如今这副模样有倾倒之势,你贸然进去有危险,而且那人不是你大哥。”
萧高瞻蹙眉,“那我大哥呢?不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姜芜神情平淡地看着破损焦黑的正厅内墙壁上大片大片腐蚀变黑的痕迹,以及掉落在正下方的斩魄剑,连一片衣角都未曾留下。
商扶庭抬手将斩魄剑召回,他抬手拂过剑身,见上面没有缺损才松了一口气。
萧高瞻转身看向浑身血污的姜芜,追问道:“小嫂嫂,我大哥呢?”
姜芜神情疲惫地按了按眉心,随即睁开双眸看向萧高瞻,“你大哥?不是被萧无祸毒死了吗?为何还要来问我?”
商扶庭闻言看向姜芜,她静静地伫立在雨幕之中,鲜血泼洒在如雪的白衣之上,长发打湿成缕,风雨飘摇,她却岿然不动,如同一棵扎根深处的参天大树。
他看着姜芜,心中百感交集。
所有人都觉得姜芜应该难过,应该哭闹,她却表现得与平常无异。
从应破开雨幕落地,起身直直地冲到姜芜面前,“女修罗,我弟弟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姜芜的身形纹丝不动,她垂眸看了一眼从应抓在她衣服上的手,挥袖甩开。
“哥!”宗华冒雨跑了出来,“我在这里。”
寂满掐了个避水诀,他震惊地看着院中的一切,成了所有人中最干净整洁的一个。
宗华上前抱住了从应。
从应看着宗华,抚去他脸上的雨水,焦急地问道:“宗华,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们没有苛待你吧?”
宗华摇了摇头,安抚道:“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哥哥,你快放了那个女孩子吧。”
从应不语,他示意宗华看向跪坐在雨水中的沈确。
宗华望了过去,只见沈确一身束袖青衣,如同一朵小小的铃兰花一般,任凭风吹雨打,头发成缕贴在脸上,花朵向下垂着,满心满眼地看着商扶庭,雨水粘湿花瓣,顺着纹路流下,仿佛滴落在了宗华的心间。
萧无咎持伞而来,他看着狼狈不堪的众人,扬声道:“已经在院中备好了姜茶、热水和吃食,各位先洗洗吧。”
姜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垂眸理了理有些杂乱的长发,随后转身往院中走去。
萧高瞻看着姜芜一眼,随即冲到了萧无咎面前,目眦欲裂地质问道:“无祸呢?他杀死了自己的亲哥哥,他现下满意不满意?!”
萧无咎蹙眉,“高瞻,你冷静一些。舒延与你同无祸、妺儿并无血缘关系,何来亲哥哥一说?不过是一场家族斗争,现下已然结局,莫要再纠结了。”
萧高瞻一愣,难以置信地说:“此话当真?那他为何还要争夺城主之位,那本就是我大哥的!你知晓这么多事却不阻止!你们还我哥哥!你们还我哥哥!”
萧高瞻说着便哽咽了起来,他无力地跌坐在地,嘶声力竭地控诉着,像一个孩童一般,“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我只剩了一个哥哥,为何你们还要将他夺走!”
商扶庭在沈确的搀扶下起身,他慢吞吞地走到萧高瞻身侧,伸手轻轻地按了按他的肩膀,“节哀。”
姜芜推开房门,看着放在房间中热气腾腾的浴桶,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伸手解开衣带,将衣袍褪下,随后整个人浸入了热水之中,她突然想起袁星月死前的那句话,合眸呢喃道:“我真是一个只会搞砸一切的蠢货。”
姜芜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周身的热水已经全部变凉,她垂眸看了一眼手臂上泡得发白外翻的伤口,天色暗沉如墨,房间内漆黑一片,四周只有催命一般的敲门声。
“何事?”
商扶庭模糊的声音从外传来,“姜芜,你睡了吗?该吃晚饭了,三公子他们也过来了。”
“知晓了。”
姜芜双手撑着浴桶起身,泡过热水以后只觉得身体更加乏力,她慢吞吞地擦净身上的水珠,烘干长发,将衣裳穿好,又挽起发髻,并未着手处理腰间骇人的大片淤青。
姜芜伸手拉开房门,看到商扶庭依旧站在房外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