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言闻言,心中一阵疑惑,自己何时曾刻意联系她了?刚想开口辩解,才说出一个“我”字,就被绿韵粗暴地打断。
“你们师门现在已经没人了,除了我,不会有其他人给你求情。我希望你记住这份恩德,老老实实待在后山,别再给我惹麻烦。”绿韵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华丽的绿色广绣长裙带起些许风霜。
沈初言被这凛冽的寒风呛得猛咳起来,虚弱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拽住绿韵的衣角,寻求一丝支撑。这一伸手,白皙手腕上那醒目的红色奴隶印记暴露在空气中,那是她在魔宫受尽屈辱的铁证。
绿韵的目光扫到那印记,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闪过极度的厌恶,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她像避蛇蝎一般,惊慌失措地向后跳开,动作之大,差点让自己摔倒。
“别碰我!”绿韵尖叫道,声音尖锐刺耳,划破了这冰天雪地的寂静。她手忙脚乱地掸了掸自己差点被抓住的衣袖,仿佛那衣袖已经被玷污。此刻的她,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优雅与淡定,只剩下满脸的嫌恶与狰狞。
沈初言愣住了,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绿韵已经不耐烦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扔下一句冰冷刺骨的话:“你现在已经不能用剑了,以后扶居剑法不要说是你创的。记住,别再提和我的任何关系。”
看着绿韵快速远走的背影,好不容易顺了口气的沈初言喃喃道:“我是想问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顺带能不能拉我起来,脚麻了……”
只是这话无人在意,也无人聆听了。
绿韵的小弟子回头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她那双宛如桃花般迷人的眼眸,此刻却好似蓄满了世间所有的哀伤,任风雪如何肆虐,也无法将这份哀愁吹散。小弟子暗自思忖:若说师父对她全无怜悯,又何必出面为她求情;可若说师父有心相助,却为何要让大长老将她发配去外门?要知道,如今的沈初言不过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既不能御剑飞行,也无法使用传送法阵,要从这高耸入云、万仞之高的执法堂去往遥远的外门……
只怕她走出去两步,就会被冻死了吧?
沈初言跪在地上已久,双腿早已麻木不堪,仿若失去了知觉。她颤抖着双手,缓缓撑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站起身来。那动作无比艰难,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她却因重心不稳,身形剧烈晃荡了两下,险些再次摔倒。她赶忙伸出手,紧紧抓住旁边的柱子,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歇了片刻,她拖着那双跪得僵硬麻木、不听使唤的双腿,朝着屋外蹒跚走去。
外面的世界,天寒地坼,狂风裹挟着暴雪扑向她。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一般,生疼生疼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很快便将她的身影淹没。然而,沈初言却仿若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没走多远,寒冷便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也在咯咯作响。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她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
就在这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几个人的小声议论。原来是万剑宗的弟子们驭剑路过,他们注意到了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的沈初言,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儿怎么会有个凡人呢?”一个弟子满脸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什么凡人,那是个罪人。听说她是从魔宫中被救回来的。”另一个弟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罪人啊,她以前可是咱们宗门的天才。”又有一个弟子反驳道。
“你这话说得才奇怪,那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她。”先前发问的弟子追问道。
说话的弟子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那会儿还没进内门呢。这事儿都快成秘密了,那是百年前的事了,她师父还是万剑宗二长老呢。”
“嘶——”有个弟子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就是百年前舍身封印魔物,为仙魔大战胜利付出生命的那个二长老?她竟然是那位前辈的弟子,那怎么……”
“对呀,就是那个。以前二长老门下就只有两个弟子,两个弟子都是仙道的奇才,当时也是风头无两,可惜了,她师父和师兄都为仙魔大战战死,她又被魔宫掳了去,被折磨多年成了废人。唉……”
这声哀叹在风雪中悠悠飘荡,其中饱含着无尽的感慨与沧桑。这些修真弟子们都深知,修真门派在魔界的长期打压下,历经了几百年的艰难岁月。如今能有好转的迹象,那都是无数宗门弟子前赴后继、不惜牺牲性命换来的。在这场仙魔大战中,不知已经有多少鲜活的生命消逝。
其中一个弟子,目光紧紧锁住面前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的女子,嘴唇微微颤抖,喃喃自语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好想知道她是谁了。她……她是一剑破仙门,仙山十二道中的扶居剑主——沈初言。”
这话仿若一道惊雷,瞬间在人群中炸开。在场的所有弟子,眼睛瞪得滚圆,满脸不可置信,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惊叹声脱口而出:“是她?!传说中的天灵根!怎么现在竟成了这副模样。那扶居剑法也是她……”
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那些对话,沈初言觉得自己一步都迈不下去了,眼前晃的不行,再走一步她非得从这山巅上栽倒下去。
"我说,"
她出了声,"你们与其在这儿像看怪物似的讨论我,倒不如帮我个忙送我下山,也算是我谢过诸位。"
说罢,她抬起眼皮,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弟子。
"……"
几个弟子瞬间觉得有些尴尬,有个弟子还小声向她道了歉。
沈初言再也支撑不住,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地朝着雪地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