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林宿泱家的车上,郇夜兴还在翻阅着她的个人信息和当年的事故案件。
当年朱重然给了林宿泱她们家很大一笔赔偿金,可惜到最后连带着林家的所有遗产都落在了林宿泱一个刚刚16岁的小姑娘头上。
郇夜兴忍不住叹了口气,再多的钱又能怎么样呢,换不回来妹妹的一条命,换不回来原先美满的家庭。
郇夜兴不是没接触过这样的案子,通常这种获得大笔赔偿的,家庭破碎的未成年孩子会被这场灾难和大笔赔偿冲昏头脑,彻底昏沉下去。变成一个每天在家里挥霍,只顾及时行乐的废人,再没了向上拼搏的动力。
拼搏给谁看呢?家都不在了。
起初,郇夜兴还试图拉她们几下,让她们重回正轨。可惜救出来的很少,很多人都被困在了家破人亡的阴影中,一辈子无法走出亲人离去的那场雨。
但林宿泱跟她们不同,她要更勇敢些。
事情发生之后她反应很迅速,先是陪同精神濒临崩溃的母亲出庭,冷静地操办了妹妹的葬礼,处理事故的后续事务。随后,她将精神崩溃的母亲送到疗养院治疗,一个人撑起了家庭。这期间,她也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学业,成功考进了比较不错的大学。
她还将很大一部分赔偿金都捐赠给了当地的医疗机构,用来帮助没有能力治病的人。
郇夜兴又是忍不住叹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命运偏偏总是要折磨她,似乎非要看看她的极限在哪里。
于是,让她在24岁最风华正茂的年纪患上了肾衰竭,接受了2年的痛苦治疗包括一次换肾手术之后似乎是放弃了,离开了医院回家修养。说是修养,实际上便是放弃治疗回家等死了。
郇夜兴看了眼后面几页林宿泱大学时的照片,那时的她,眼神明亮,笑容温柔,长相不是浓颜看久了却十分耐看,像是一朵静静盛开的花。
不对,不是花。郇夜兴想着,是树,是已经长成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
只可惜现在,她的人生入了秋,只剩下了枯枝残叶。郇夜兴两个对比着看,心里一阵惋惜。多好的孩子,被病魔折磨成了这样,到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了。
正出神间,车子已经停下了。前面开车的小刘的喊叫声让她回神。“郇队,我们到了。”郇夜兴抬头,眼前是一家高档小区,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些孩子有钱或是有些积蓄的老年人。她看了眼周围,环境幽静,风景如画,确实很适合修养。
郇夜兴来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护工打扮的女生,她看了两人身上的警服神情有些拘谨。郇夜兴透过门开的缝隙往里看了几眼,屋内的布置简单整洁,到显得房间格外的空。
“您好,是有什么事情吗?” 护工站在门口问道。
郇夜兴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回复道,“我们有些事情要询问林小姐,不知道她现在方便吗?”
“您稍等,我去问下。”护工确认了她们的身份,也就放下了心。伸手把门打开将两个人迎了进来随后转身去了里间去找林宿泱。
不一会,护工搀扶着一个干瘦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要比照片上拍的模样看起来还要老上十几岁,头发因为化疗掉了很多,剩下的大都有些斑白。身体瘦得出奇,病骨支离,似乎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盖上骨头上。整个人脸色蜡黄,透露着一股不祥的衰败味。
比郇夜兴最坏的打算的要好很多,至少她还能走路,只是走得不稳不快,从卧室到正厅这么短短几步路的距离都需要被人搀扶着走上许久。
护工也是年轻姑娘,在一旁扶着还有些吃力。郇夜兴起身迎了上去,安安稳稳得将人扶坐在沙发上。
松开手,郇夜兴还有些恍惚,她只觉得自己攥了一把灌满冷空气的骨头,冰冷又干瘪。一捏上去强装成皮肉的空气就瘪了,指尖触碰到有些发凉,还带着些苦涩的药味的人骨。
林宿泱歪坐在沙发上,咳了几声。一旁的护工给她喂了点水才缓过来。
“警官。”她抬头,那张平凡又灰败的脸朝向郇夜兴,“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吗。”
她声音沙哑,算不上好听却十分平静清晰,似乎早就知道警察会找上门。
也是,朱重然的事情在网络上沸沸扬扬,她应当也能看到,自然也会猜到警察会查到她的头上。
郇夜兴先是客套了几句,关心了下身体随后才缓缓进入正题,“林小姐,您应该也知道我们来这里问您的原因,就在昨天,朱先生被人杀害了。”
林宿泱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我知道,害我家破人亡的肇事者。”她声音很轻,还带了些疲惫,
“但当初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也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郇夜兴注视着她的眼睛,观察着她的表情。她依旧一副迟钝木讷的模样,仿佛对外界不剩下什么兴趣了。
是滴水不露还是真的不在意?
郇夜兴继续问道,“当初案子结束之后你还有见过他吗?”
“刚结束见过几次,之后生病了就没再去了。”林宿泱思索了片刻回复道。
“你们有聊什么吗?”
“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一遍一遍道歉。”林宿泱说完冷笑了一声,“有什么用呢,我妹妹早就回不来了。”
郇夜兴追问,“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