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了语言模块的仿生人,对他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没有过往的记忆,他会对自己感到好奇吗?你是谁?我又是谁?
他会说什么呢?
“早安,丹。”
Omega望着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你……”戴维德睁大了眼睛,“你见过他,你知道什么?!”
戴维德按住温彻肩膀,轻易在上面掐了个红印,仅仅遮住前胸的Omega上衣无法遮蔽任何,那抹红因而愈发刺眼。
温彻偏过头,视线停在那道痕迹之上,下颌未动,只将眼左移,停在戴维德茫然又惊恐的脸上。
“你僭越了。”
戴维德立即缩回手。
早安,丹。
这句话戴维德曾无数次从那个年轻Omega的口中听见,当时的戴维德还是永夜星上一个小小的邮差,而那个Omega,他是远近闻名的家族弃子,他的家族每周给他送来一份维生所需的物资,他则与家族中行将就木的老仆们住在一处,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只得以家族姓氏称呼。
那时的戴维德还不叫戴维德,他是千千万万被称为“丹”的人之一,他贫贱的姓氏在踏入永夜星的第一天就被抹去了,没有姓氏的人在这里永为奴仆,直至被某位大人物看中、赐下姓氏为止。
赐给他姓氏的就是温彻斯特,那位温彻斯特家族最后的继承人——一个Omega。
戴维德只从温彻斯特的政敌口中听见过他的绰号,他们叫他“不死鸟”。
温彻斯特将家臣的姓氏赐下,丹变为了谢里丹·戴维德,从邮差,到温彻斯特家族最具权柄的家臣,戴维德用了三十年。
他就那样站在温彻斯特背后,站了三十年。
以至于现在他面对着这样一个仿生人,仍然心有余悸。
仿生人当然不会有正主的记忆,那么,为什么这个仿生人会说出温彻斯特常对他说的话?
难道它的数据源,当真来自那个……温彻斯特吗?
“达勒对你说过什么吗?”戴维德低下头,他的影子淹过身前的Omega,像是要将人吞没的巨兽。他用手触摸着仿生人的皮肤,这次动作很轻。
他试图找出仿生人身上不似人类的地方,但如果对方的拟真水平为最高级别的话,眼下能帮他达成这一目的的方法就只有亲手剖开大脑。
想到这里,他的手都在颤抖。
“你害怕我吗?”Omega说着,牵起他的手,将脸颊贴在掌心中。
Alpha的手部力量完全足以捏开一个Omega的头骨,金属和陨石曾在他的手上磨出茧,但随着身体更迭,一切过往的痕迹都消失了。
连这种陌生的、柔软的触感也快要消失了,戴维德几乎忘记,曾经的他也是这样托住犯困的温彻,将人拨到自己肩头。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
达勒找到他的软肋又多久了呢?
这样拟真的仿生人需要精准的数据源头,除非采集本人绝不可能做到。达勒一定已经通过空间门找到了他,但很显然,这位合作伙伴选择了隐瞒。
因为达勒算准了,无论如何,戴维德无法离开这间疗养院。
“是啊,我很害怕。”戴维德笑了一声,“他为你植入了记忆吗?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应该如何杀死我?”
“戴维德,你总认为自己算无遗策,事到如今你明白了吗?”温彻挑眼望着他,眸子满是纯真的笑,说出的话却似一把把尖刀,“你帮助那些无能的贵族背弃旧主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弃子。”
血丝攀上戴维德陈旧泛黄的眼白,他大睁着眼睛,眼泪兀自蓄满,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他就站在温彻面前,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但在他有所行动之前,浓郁到晕人的甜香先一步包裹住他,将仿生体中本就脆弱的Alpha腺体逼入暴走边缘。
他曾是贵族掌权者中唯一的Omega,擅长用他甜美的信息素换取一切想要的资源,以及杀人。
戴维德动弹不得,膝盖直直跪了下去。他再一次抬头,仰视他曾经的主人。
身着Omega服饰袒露大片肌肤的温彻,此刻瞧着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庄严。
他弯下腰,取出藏在发丝中的纳米刀绳,搭在戴维德颈上。
“该回家了,谢里丹。”温彻眼中满是悲悯,“所有你好奇的事,我来给你答案。”
刀绳勒上谢里丹·戴维德的脖子,他圆睁的双眼中映满了一个Omega的身影。
他是如此美丽、圣洁,就如初见时那样,纤尘不染。
曾经的戴维德做梦都不曾梦见过,温彻竟能离他如此之近,他们之间近得像是将要发生一个拥抱。
可刀绳先切断了他的发声器官。
血将Omega纯白的衣裳染透,一切不复如初。最终沾在他身上的只有血,以及属于Alpha死前留下的、铁锈味的信息素。
无尽星域之外,浸满溶液的维生舱中睁开了一双眼。电子屏上的各项数据一阵乱飙,许久,终于停在均值之上。
这双眼睛扫过舱外忙碌的研究员们,望向身旁罐体透明的另一只维生舱。透过蓝绿色的溶液,眼睛看见了一颗大脑。
滴——滴——滴——
它的生命仍在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