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走。

“你早就知道我买了那个为什么不说？”石头突然说了一句话。

“什么？”冯华年说完就想到了是什么，但是他还是打算装不懂。

“安全套，”石头仰起脸，把下巴抵在冯华年身上从下向上看着他，“几个月前，我洗衣服的时候看到我的小票在你睡衣口袋里，你那时候就知道了，为什么不问我？”

装不下去了，冯华年咽了下口水，他以为他没有留下马脚，可没成想早就暴露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他不回答问题，反问回去。

“唔，”石头又把脸靠回他的肩膀，“我以为这种事就是顺其自然啊，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一摸你，你就会发抖，你看，就像这样。”

冯华年扶着石头的肩膀，他根本就没注意自己在抖，如果说有，那也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那玩意儿和石头贴在一起所以跪在沙发上的双腿也在用力支撑自己的重量。

“你很抗拒，为什么，”石头往下挪了点耳朵，隔着衬衫，听着冯华年的心跳，一边说，“你宁愿躲在浴室自己打飞机也不想和我做，为什么？”

说罢他又看冯华年的双眼：“你在浴室关上灯的时候想的是我吗？”

冯华年看到他的手指在石头肩膀上按出了几个深深的指印，他马上把手握起来，呼吸开始急促，他的太阳穴在跟着心脏一起跳，咚咚，咚咚，吵得他没办法好好思考。

他把眼睛闭上，过了好一会儿，那咚咚声变缓了，他才睁开眼，石头依旧那么仰着头看着他，用那种渴望的眼神。

“我有时候......有点害怕。”冯华年垂下眼说。

“怕什么？”

“怕......怕你搞不清楚，你对我的喜欢是出于你可以接受自己爱一个男人，还是因为害怕再失去一个要好的朋友，或者说，为数不多的爱你的人。”

石头一时间恍了神，他以为冯华年口中的害怕，是不敢做，不好意思和他发生关系，或是不知道怎么谈论谁上谁下的问题，他没想到，冯华年害怕的是他不是真的爱他。

“那你当时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呢？”

冯华年并不坦然地笑了一下：“因为我本来就喜欢男人，我清楚自己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我也知道，如果我不和你在一起，我们就没有以后了，我可能没办法再和你单纯地做朋友。”

石头听完依旧不解：“你觉得，我的家庭变成那样，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冯华年忙说。

“那为什么我要一直承担那个家庭的负面影响？你是觉得，我就是因为缺爱，我害怕你离开我，所以我才和你谈恋爱，那......”石头顿了顿，微微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那我即使和女生谈恋爱，她也可以说我缺爱，谁都可以说我缺爱，我这辈子的所有感情就全都不对了，是这样吗？”

“不是。”冯华年失声道。

他才意识到他好像把石头弄哭了。

“那在你心里，我该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是真的爱你？”石头闷声问。

冯华年用手背在石头脸颊上蹭了蹭，手背上的泪痕在灯下还亮了一亮，他把身体往后撤了一点，把手背给石头看，对他说：“我现在就相信了。”

石头眼眶红着，把眼眶里那一点泪憋回去，冯华年又朝他抬抬手，他老实把肩膀送过去。

等他们安安静静涂完了药，冯华年抬起腿从他身上下来了，石头拿起刚才扔在沙发上的衣服，冯华年不喜欢他光着膀子在家里晃悠。

冯华年手里还握着药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上面还萦绕着温热，可能是药油摩擦起热的温度，也可能是石头身体的温度。

他深深吸了的一口气，转身对石头说：“你去床上等我吧。”

石头的两只胳膊刚套进衣服里，一下停住了，一动不动地看冯华年把药瓶放在柜子上，拿了衣服就去了浴室，他自己坐在沙发上，衣服还只穿了一半，他又坐了好一会，才慢慢把衣服又拽了下来。

浴室里的水声持续了很久，吹风机的声音又持续了很久，最后实在没什么事可磨蹭了，冯华年才打开门出来。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卧室的灯还亮着。

冯华年走进去，看到石头在床上坐着，他也在床边坐下。

气氛变得很诡异，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转开目光，平时他们在这张床上抱着亲着也没觉得什么不好意思，话说开了反而尴尬起来。

冯华年低着头攥了攥自己的裤子，他听到旁边有动静，石头朝他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石头吻他的脸就好像一种询问，就像第一次接吻那晚，石头也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们才有了之后的故事。

冯华年侧过头，亲了亲石头的嘴唇，石头便捧起他的脸。

那双前不久出现在他幻想里的手，就如同他幻想的那样，游走在他的胸口，脖子，脸颊，唇边。

石头悄悄把手指钻进他的嘴里，按着他的嘴唇，抵着他的舌尖，他只能张开嘴，一副讨吻的模样看着石头，之后常吻他的那个舌头就代替手指钻了进来，黏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不能在脖子上留下痕迹，一点也不行，石头就抵着他的额头，一边吻他一边问：“那身上可以吗？胸口......肚子......腰上......腿上......”

冯华年用力抓了下石头后脑勺的头发，那些地方都会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他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呢。

那是一个即将步入秋天的夜晚，风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里吹进来，吹拂着薄薄的窗帘，冯华年拼命抓紧手边的一切，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沉闷的夏天，他跳进那带着腥味的绿色河流里，河水包裹着他，他拼命朝石头伸出手。

还是那同样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可却又不同，水里的石头已经长成了挺拔俊朗的男人，也向他伸出手，和他十指交叠在一起，把他拉进怀里。

他不再想着挣扎出水面，他甘愿和石头纠缠着，一起沉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