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情看上去,年轻的中国巫师先生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寄宿学校震撼。
我俩就这样对视几秒,突然同时忍不住笑了。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完。这时,就在我们身旁,一个我以为没有人的空教室门打开了。里面的人鱼贯而出。
打头阵的是个头庞大的马克西姆夫人,她困惑地垂眼多看了两眼迈克的蓝袍,然后不以为意地搂着紧随其后的芙蓉·德拉库尔快步离开了。我判断她们急着躲避后面人的追赶,因为紧随其后钻出来了一个扛着照相机的摄影师——他似乎特别想追上芙蓉,再多给她拍两张照片。再接着,是一脸阴沉的克鲁姆与卡卡洛夫校长,他们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仿佛有天大的事情需要处理,因此根本没有注意不合时宜的我和迈克。再后面,巴格曼先生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仓促地对我俩笑了笑,转身朝另一个楼梯间走去。我敢肯定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我戳了戳迈克的胳膊,悄声说:“呃……我觉得我们最好离开这里。”
他茫然道:“当然可以。不过刚刚那两个女人是谁?看上去像是,像是——呃,妖精。”
“什么?你还能看出来她们的血统?”我悚然。他严谨地解释:“那是‘原型’。我不能看出血统,但我可以模糊地感觉人的灵魂状态——这是家族天赋,玛丽。我们家的人都擅长这类魔法。灵魂啊、时间啊。上次我和邓布利多先生交流了两句,他说——”
我当然乐意了解更多,但我知道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我想说服他逃离这里,然而为时已晚。我们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邓布利多倒是比我们反应还平静。他只是惊奇地端详了我身旁的青年两秒,然后用一种轻轻揭过的语气说:“我教了十几年的变形术——不得不承认,玛丽,你做得不错。”
我吞咽了两下口水,干脆认错:“对不起,教授,我想我可能惹出麻烦了——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先生说我们可以逛一逛。”
邓布利多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微笑。这让我奇迹般地放松了下来。他顽皮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招待外国来的客人是东道主应该尽的责任,不是吗?”
还没等我说话,从他的身后钻出一个玫红色的身影。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完全认得和她一同钻出来的那个人——
我的同学兼朋友哈利·波特正被这金发女郎无助地挟持在臂弯里。他脸上露出十分抗拒的神色,但似乎无济于事。那女巫有一头闪亮的金色卷发,眼镜框镶嵌着珠宝,两寸长的指甲涂着红通通的指甲油。更诡异的是一卷羊皮纸和一支绿油油的羽毛笔跟着他们飞出了房间。
见到我,哈利终于奋力挣脱了她的钳制,高兴地说:“玛丽!你怎么在这儿?”
“我……”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显然很乐意多聊两句;可现在我身边有个“黑户”呢!我没法解释他从哪里来。这时,塞德里克·迪戈里又从屋里走出来,对邓布利多礼貌地点点头说:“那么,我就先走了……”
身旁的迈克突然开口了:“我是迈克,你好。”
“……”抬眼看去,才发现他的视线几乎黏在了迪戈里身上,似乎还想伸手和迪戈里握手——不是吧?!在这个时机结交朋友?!
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但他执拗地伸出手去。迪戈里困惑而不是礼貌地同他握了手,才离开了这条走廊。
我亲爱的堂哥行为太反常了,这让我逃离之心愈发坚定,恰好这时邓布利多校长对我眨了眨眼,暗示性地说:“我恐怕这里并不适合你与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继续约会,亲爱的玛丽。”
我当机立断地说:“是的,先生,抱歉。我们该走了——哈利,很高兴见到你,待会儿见。”
但是我们没有走成,因为哈利不可置信地问:“约会?”
我心里升起了微妙的、心虚的感觉,避开了哈利的视线。迈克仍然像是丢了魂一样沉默着。邓布利多高高扬起了半边花白的眉毛。
而那个女郎——现在我确定她的职业应当是记者——两眼放光地钳住了我的胳膊。
她的表情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看见新鲜的猎物一样,笑容露出了她嘴里的三颗大金牙:“我记得你,亲爱的。玛格丽特·杨,是不是?”
“……但我不记得你,女士。”我警惕地说。
她一说话,身旁那绿色的羽毛笔就疯狂地在羊皮纸上写起字来:“我是丽塔·斯基特。太好了,我真是幸运,今天还能遇到杨小姐和她的新男友……法国人?真浪漫——你觉得布莱克先生会同意你与同龄人正常交往吗?”
“……”
“玛姬,作为哈利亲近的同学,你对哈利·波特成为第四位勇士有什么看法?”她兴奋地低语着,身上刺鼻的香水味熏得我头疼。
梅林的连裤袜啊。
暑假里某篇报道引发的惨案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愤怒,但又打定主意不开口,免得被那支看上去非常不对劲的速记羽毛笔曲解了意思。
谢天谢地,邓布利多校长的态度终于变得强硬起来。他彬彬有礼地说:“丽塔,我知道回到母校让你内心充满了快乐——不过现在,学生们该去吃饭了。”
然后他轻轻拍了两下手,悬浮在空中的羽毛笔和羊皮纸立刻失去了生命一般,停止工作散落在地上。
邓布利多静静地看着丽塔·斯基特。后者眯了眯眼,然后笑了,眼波流转地扫了一眼我们几个,说:“当然,当然……反正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材料。”
身形一点也不窈窕的无良女记者扭着腰离开了。
就在这时,迈克丢了的灵魂仿佛又突然回到他的身体上。我感到手心一凉,低下头才发现是他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表情很凝重,还带着悲悯,仿佛洞悉了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的真相。这一切都让我愈发困惑。
“怎么了?”我看向邓布利多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信息,但他耸耸肩,像是同样没有料到这一出。
我面前的青年嘟囔道:“我不知道这是否合适,我也不知道您是不是有意的,校长先生。师父教导我们要顺其自然,顺势而为。但我有强烈的预感,我应该对你们三人说出来——”
“——刚刚和我握手的那个年轻人,他的生命本将终止于六月。”他望着塞德里克离开的方向,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