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曼先生的态度亲切和蔼,克劳奇先生则用毫不掩饰的探究眼神上下扫视我,似乎对我有些复杂的印象在先。小天狼星注意到这点,搂过我的肩膀,不太高兴地说:“亲爱的老巴蒂,可别受了某些不实新闻的误导。事实上,我正打算收养玛丽,她和哈利都是我的孩子!”
“不,我当然相信你的为人,布莱克先生,”克劳奇严肃地回答道,“只是我想起前不久召开的国际巫师交流大会……有人提到了她。”
“你说的是玛丽?”小天狼星怀疑地问。巴格曼先生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猜他只是在配合,实际上他可能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看上去是那种看报纸只看体育板块的人。
克劳奇先生点点头,似乎小天狼星对他的怀疑是对他能力的莫大侮辱,他提高了声音,不屑地说:“毫无疑问!今年那群东方巫师派了代表来做交流,特地找邓布利多问了这个学生的事情。玛格丽特·杨,对吗?我听得一清二楚……看来那群东方巫师也不像传闻中那样戒律森严,是不是?还有闲心关注大洋彼岸的花边新闻……”
巴格曼先生大咧咧地插话说:“啊哈,今年的世界杯赛,他们专程派代表找我要了几张票——这也够奇怪的!要知道,那帮东方人从来不关注这项赛事。他们有自己的圈子,从前不爱跟我们打交道。”
这番话在我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小天狼星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我的肩头,问:“那么,那群人问起玛丽是想做什么?”
“恐怕你得亲自去问他们——现在,我该去检查一下保加利亚人是否有违规在帐篷外竖立应援旗帜了。”巴蒂·克劳奇这样说着,转身匆匆走了。
巴格曼先生环顾四周,而后鬼鬼祟祟地掏出一张带有折痕的羊皮纸,神秘地朝小天狼星眨眨眼,说:“要来下个赌注吗?目前我遇到过最奇怪的赌注是韦斯莱家的那两个小子,他们赌爱尔兰赢,但克鲁姆抓到金色飞贼……”
小天狼星婉拒了他,于是他遗憾地摆摆手离开了。我都可以听出那黄黑相间的口袋里塞满了叮当作响的金加隆。
我心不在焉地把手里的食材一股脑儿地往锅里扔,朝着那腾起水雾的锅发呆,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半晌,小天狼星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来:“玛丽。”
“嗯?”我扭过头。他正坐在我身侧,平静地看着我。在那双灰色眼睛的注视下,我感到一切的慌张和无措都被奇迹般地抹平了。
小天狼星沉吟片刻,开口道:“实际上,关于你的身世,我们早有猜测。邓布利多——别惊讶,他确实一直关心你的情况——他提醒过我,你有可能被你真正的家人注意到,并找上门来。”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得知有人打听我,但我却对他们几乎一无所知,实在不是愉快的体验。况且对我来说,那些人太陌生了。
即便他们真的认识我父母又怎样呢?我甚至隐隐有些害怕得知父母真正的下落。假如他们还活着,我该怎么面对他们呢?难道去问问“你们为什么把我抛下”?……
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伸过来,轻柔地抚摸了我的脸颊。小天狼星对我说:“去附近走走吧,玛丽。在事情有新的进展之前,保持心情愉快。”
“顺带一提,假如最终没有一群穿着奇怪衣服有着奇怪口音的异国巫师来找上门,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我刚说的那个主意——我可是认真的,百分之百。”他对我眨了眨眼,“现在离午饭还有好一段时间呢,去玩吧甜心。我听说他们在那条路附近卖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也许你会喜欢。”
我感激他的从容不迫。不管是对哈利还是对我的事,小天狼星总是表现出一派轻松的样子。他总能用短短几句玩笑话把本来严肃的事情变得没什么大不了。这或许会让某些人以为他不负责任,但我觉得这恰是他负责任的表现。
我扯出一个微笑,抱了抱小天狼星,带着满腹心事向营地的另一边走去。
-
他说的不错,那些小商小贩确实在卖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大多是与魁地奇有关的魔法装置。有一个可以自动分析运动员动作技术的望远镜,竟然要价十个金加隆。
还有一些异国的商人,操着口音奇怪的英语,对路过的每个人推销着用某种神奇生物的骨头酿造的酒,或者就是可以抵御噩梦的护身符。
就在我好奇地端详一位柬埔寨女巫摊位上的水晶球时,一只苍白纤长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一整个暑期不见,德拉科·马尔福似乎又长高了不少。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活脱脱一个有钱有闲的富家公子。他的身旁没有跟着朋友,大概也是一个人瞎转悠来到这边。
我对他平常地打了个招呼,但他的双眼竟然冒着怒火,强硬地拉着我的手腕走到某个帐篷后面,然后劈头盖脸、怒气冲冲地说:“玛格丽特·杨,请你解释你的行为!”
“什么?”我被他异常的怒火完全搞糊涂了,连正在思考的心事都忘了个七七八八,“我的什么行为?”
“还装无辜!”他看起来简直气坏了,整个耳廓都泛着红色,尖声对我吼道,“你是故意的,是吗?整、个、暑、假!我没有收到哪怕一封来自尊敬的杨小姐的回信!”
我错愕地说:“你给我写了信?可是……”我哪收到过什么信?
“十封信!我写了整整十封!”他继续控诉般地怒吼,“每一封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连一个多的墨水点都没有!”
“……”
我哑口无言,猛地想起去到新布莱克宅的第一天,小天狼星对我解释的那些防护咒语。其中,有一个咒语会帮他过滤来信——只有少数几个被信任的人的来信可以穿过防护罩,被送到我们手里。
这样的措施本来防止了小天狼星被来自全国各地单身女巫的求爱信淹死的悲剧,但看样子,也直接导致了德拉科整个暑假寄了十封信都石沉大海的悲剧。
我不知道该先为马尔福在小天狼星的通信黑名单里感到毫不意外,还是先为德拉科居然锲而不舍地给我寄了十封信感到意外,一时之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德拉科开始从嘴里蹦出一些“巨怪”“黑湖里的乌贼”等词汇。我忍住笑意试图插话,但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平心而论,这不带脏字骂人的语言艺术简直精湛到令我惊叹。
然而他看见我的表情,立马气得更加语无伦次,我甚至隐约在他眼里看见了泪花:“不是,你还笑?你还有胆子笑?!玛格丽特·杨,你是不是长着一颗毛心脏?!”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不……我是想解释,关于你的那些信——等等,别走——”
德拉科竟然迈腿要走。情急之下,我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凑上前去。他挣扎起来,但力气并不大,于是我轻易地把他按在了这顶帐篷后面的柜子旁。
他彻底不动了,急促地呼吸着,仰着脖子不愿直视我的眼睛,一副饱受耻辱的样子。
我耐心地说:“德拉科,请你认真看着我。我没有给你回信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根本没有收到过那些信——小天狼星给宅子上了一层信件过滤的咒语,我想你们家大概在他的屏蔽名单上。”
沉默了片刻,德拉科低下头,用那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和我对视。然后他别过视线,别扭地说:“哦。”
随即他立马又直起身子凑近了我,用质问的语气说:“你住在布莱克的家里?这么说,那篇报道——”
“……我就知道。”我叹了口气说,“那报道从头到尾都是作者胡编乱造的。我住在他家里只是因为——你知道我抓住了小矮星彼得——他想感谢我,给我改善改善生活环境。在那之前我住在孤儿院。”
听到孤儿院,他沉默了下来,抿了抿淡粉色的嘴唇。然后低声说:“抱歉。”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重又感到心情松快:“总之,我很抱歉没有回复你的信,德拉科。我会去和小天狼星说的,让他给我开个特殊渠道……大概。或者你可以开学后把那些信给我。这次我会认真看完它们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