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并不是一个很在意“名声”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乐意成为某个莫名其妙的八卦的主角。尤其是当这篇八卦被刊登在全英国最大的巫师报纸,且另一个主角是我朋友的教父的情况下。
小天狼星叙述的口吻非常轻描淡写,就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我仍然觉得脸颊发烫。想起一整天下来金妮的欲言又止,灵魂已经飘出了躯壳——拜托了,梅林或者上帝,谁来行行好,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一时间,房子里寂静无比,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哈利的表情告诉我,他显然已经放弃了思考。对面沙发上的男人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大黑狗。
大脚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挤着坐在我和哈利中间。它用毛绒绒的脑袋拱了拱我的肩膀,又凑到我手底下蹭了蹭,抬起眼睛观察我的表情。我竟然从一条狗的脸上看见了“惴惴不安”这种复杂的情绪。
莫名地,我感到心里的惊涛骇浪平静了许多。
我想起更多事,比如韦斯莱太太关爱的眼神,她和小天狼星的对话,海格的正义凛然,邓布利多如常的玩笑……所有人都在帮忙圆这个善意的谎言。有这么多人小心地呵护着我和哈利,不愿让我们沾染外界的流言蜚语。
我还有什么必要为此感到不安和焦虑呢?
我摸了摸大脚板的脑袋,反过来安慰地说:“呃……你知道,流言蜚语总是过去得很快。况且这是娱乐版面,没人会当真的。”
大脚板“呜”地叫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用鼻头蹭哈利的脸颊。哈利忍不住笑了,也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天狼星。人们有时会被一时的传言蒙蔽,但只需一点时间,他们会反应过来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颇有体会。我想起二年级时某个关于斯莱特林继承人的传言,活跃气氛地提问:“这是经验之谈吗?”
“当然……”哈利会意地接过话头,对大脚板说:“我是不是没有详细地说过?二年级时,有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我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大狗安静地伏在他的膝头听着,两只黑漆漆的耳朵放松地耷拉下去,尾巴缓缓地左右来回扫。我也听着,顺便帮它盖上了一条温暖的羊毛毯。
最后,三个人都窝在了毛毯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很多事情,直到小天狼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才察觉到困意。
这就是我对那个晚上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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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哈利一天比一天期待马上要到来的魁地奇世界杯赛。在邓布利多的许可下,他还抽空去韦斯莱家小住了几天,他在信里告诉我,他每天都在和韦斯莱家的男孩们打魁地奇比赛——韦斯莱家在郊外的山上,场地很大。
我本可以一起去,但我不得不婉拒了那份邀请,因为斯内普教授破天荒地来信,给我布置了额外的练习作业,叫我务必完成。
他指出,我身上现存的魔力不稳问题有可能被那次古灵阁之行放大,建议我在假期练习自己配置相关药水,以备不时之需。在信的结尾,他还警告我注意人身安全。想起那篇报道的事,我哭笑不得地写了一封措辞严谨、充满感激的回信。
小天狼星也忙了起来,总是神出鬼没。往往我只能从早餐桌的字条上得知他的行踪。所以八月初这几天,我基本独享了整座房子,继续着我对魔法介质的探究。
小天狼星为我搬来了很多来自布莱克家族书库的书籍,里面有很多我在学校图书馆从未见过或听过的名字——他告诉我,那些书都是他筛选过的,因此不用担心在翻页的时候受到黑魔法的袭击(这话真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其中有一些布莱克家族对魔法的研究成果。然而越读下去,我就越感到失望和挫败。
因为我发现,魔杖的使用或许确实是英格兰地区巫师的最好选择。
在这里,由于历史和地理的原因,木材是最易获得的,相比金属更为常见,相比火焰更为稳定。在常年阴雨连绵的伦敦,要燃起火焰简直是违背天理。
我沮丧地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句结论,想起了斯内普教授对我的训诫。但随即,我想起我自己那么多次实验的结果——也许问题不在于介质上面,而在于人身上?
魔杖是对平均而言最好的施法介质,但每个人有不同的特质,就像我对魔力流动更为敏感,而另一些人在施咒动作方面无师自通。也许我应当从这方面入手。我假设这种特质与血脉有关——借用麻瓜的词,遗传。
让我更加沮丧的是,我发现试图从魔法原理入手的思路完全走不通,因为自古以来就没人能说得清魔法这玩意儿究竟是为什么存在。
还因为,我只能了解到英格兰巫师的情况,而世界上有那么多片大陆、那么多个国家、那么多不同种族的巫师。英国的教育体系还算完善,但最宝贵的那些知识和发现仍然只在家族间传承,外界对此一无所知。在更加封闭的大陆,情况只会加深而不会减弱。
假设能有这样一门学科存在——我暂且管它叫“第一魔法”,就像麻瓜说的“第一哲学”那样——巫师们聚在一起研究魔法最本质层面的问题,那我现在的问题一定能迎刃而解。
可惜目前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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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暇时间,我收到了黛拉的信,她在假期随父母去了某处雨林,在里面遇到了很多神奇生物。那封信就是由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送过来的。
赫敏也会时不时地给我写信,寄来一些她在法国旅行的照片。她穿着吊带裙,笑容阳光,好像还晒黑了一些,更加健康了。她喜欢巴黎这个城市。
直到我收到弗雷德·韦斯莱的信才知道他们那天是认真的。信的前半截基本充满了双胞胎的各种玩笑,后半截他们才道明来意:
“亲爱的合作伙伴,我们的研究遇到了一些瓶颈,听某位帅气的黑头发绿眼睛不知名男子说,你现在藏书量非常丰富。我们可否有幸向你借阅几本?拜托了,开店准备正在关键阶段,急需突破这个技术难关……详情如下……”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袋饼干,但有了哈利和金妮的前车之鉴,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敢吃。
金妮也开始和我保持通信关系。她听哈利解释了那篇报道的事情,在信里表达了对她误解的歉意,并告诉我她仍然想和我做朋友。我告诉她没关系,并且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很乐意和韦斯莱家住一段时间。
就在给韦斯莱兄弟的书寄出去的那天,哈利也回来了。
这时间比我预计得要早,也比他原本的计划要早。更出乎意料的是,护送他的人是一个我完全没见过的人。黑皮肤,秃头,一边耳朵上带着金色耳环。身形高大,表情严肃正直,穿着似乎是魔法部工作人员的袍子。
我诧异地看了哈利一眼,发现他神色尴尬。
“请先进屋吧,先生们。”我知道小天狼星为这栋宅子设下了很多防御咒语,这个陌生男人既然能踏进院子,就必然可以信任。
但他颇为正式地说:“还是不了,杨小姐,我只负责护送波特到这里。布莱克今晚不一定会回来,杨小姐,我们需要你配合……”
他的语气像是哈利突然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疾病。我担心地看着哈利:“什么?好的,我能做什么?”
“——噢,其实没什么大事,”哈利满不在乎地说,但他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我猜小天狼星只是反应过激了……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真的。”
那位先生的语气柔和下来,他低沉的嗓音似乎有一种让人镇静的力量:“这不仅仅是布莱克先生对你的关心,哈利,这也是很多人的。”
“……抱歉,虽然很冒犯,但,你是谁?”我问。
男人扶了扶他的帽檐,言简意赅地说:“金斯莱·沙克尔。我和布莱克先生有一些工作上的交集。”
我怀疑地看了他两眼,然后想起“沙克尔”这个姓氏属于神圣二十八家族。这理由毫无破绽,但我仍觉得哪里不对。他们真的是由于魔法部的工作才认识的吗?
金斯莱继续说:“总之,这是布莱克先生的叮嘱——如果还出现类似的情况,记录下来。”
“记录什么?”我问。
“波特先生的梦。”他平静地说出了我无法理解的话。然后他朝我们点点头,“那么,既然你已平安到家,我就走了。”
我们只听见“啪”的一声,面前的空气扭曲一瞬,金斯莱·沙克尔先生消失在了院子里,只留我和哈利在玄关处大眼瞪小眼。
“不论如何……先进来再说。”我最后说。
我进屋给哈利倒了杯水。他看起来不像出了什么状况——事实上,他现在面色红润,神情尴尬,我觉得他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我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靠近了他。他垂下眼来,沮丧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