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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听竹这一病便是月余,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住在竹园时,每日只能躺在床榻间,少有放风的机会。
不同的是,这回不仅可以靠着看书解闷儿,还多了刘小妹、夏哥儿、田乐这三个开心果陪着,让他纵使出不了房门,也不会觉得太憋闷。
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大嫂唐春杏,这段日子大嫂忽然转了性子,不仅没再对他阴阳怪气,还经常来西屋送茶送水,且面上每回都带着笑,关切地问他渴不渴、饿不饿。
宋听竹猜出是夏哥儿的缘故,心情甚好地想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拿下了大嫂。
“哎哟喂,老大一家没个孝顺的,老的不孝小的更是不孝,连我这个老婆子的棺材本儿都算计,个烂心肠黑心肝的,就该让雷活活劈死才好!哎哟,不孝啊,大伙都来瞧瞧啊……”
田乐端着针线筐推门进屋,翻着白眼道:“那老太婆又来院前叫骂了,隔三岔五便来一趟也不嫌累。”
宋听竹倚靠在床头,朝他笑了笑:“来了。”
田乐一屁股坐在床尾,语气无奈:“嫂夫郎竟还笑得出来,现在村里都传嫂夫郎是个狐狸精,把刘家搅得不得安宁呢。”
宋听竹勾唇:“狐狸精不好吗,若是愿意活上千百年都可以。”
田乐鼓起腮帮子,气闷道:“狐狸精可不是啥好词儿,那老太婆仗着嫂夫郎生病没法子外出,在村里造了好些谣,虽被大娘跟虎子哥收拾过,可刘翠娥毕竟年纪大了,又不能动手,威胁的话不痛不痒,有些唬不住那老太婆。”
见宋听竹仍旧笑眯眯,没有半点要生气的样子,田乐恨不得上去抓着人肩膀,将人摇醒。
宋听竹不慌不忙,将一杯茶水喝净,这才开口说道:“别急,我有法子治刘老太太。”
田乐立即将耳朵凑上前,“真的?啥法子说来听听。”
宋听竹道:“刘翠娥最在乎的莫过于孙子刘玉书的前程,且她信鬼神,这几日又恰好是童试开考的日子,我们可以在这方面使些手段,让她没精力关注家里。”
田乐闻言,拍手道:“还是嫂夫郎聪明,刘玉书就是老太婆的命根子,但凡村里有半点对她孙子不利的言论,老太婆能不重样地骂上好几日。”
他朝宋听竹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来,“嫂夫郎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保证帮你办得漂漂亮亮~”
宋听竹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便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图纸的事可有进展?”
“没有……”方才还精神抖擞、满面笑容的人,顿时垮下肩膀,一脸愁容。
“我都快把图纸翻烂了,还是一点思绪都没有,总觉得我似乎想岔了,明儿要还不行我就换个思路。”
宋听竹鼓励道:“别着急,我相信你可以。”
田乐垂下脑袋,丧气道:“也就只有嫂夫郎会这么说,我娘天天说我这不行那不行,说得我都快生出心病了。”
田乐向来是个乐观的,丧得快恢复得也快,不等宋听竹安慰,便又重新高兴起来。
他直起身,叉腰道:“没关系,等我干出一番大事业,娘就晓得她家哥儿多有本事了!”
宋听竹被乐哥儿胸有成竹的自信模样感染,不禁也跟着期待起来。
田乐陪他待到晌午,在刘家人下地回来前,带着毫无进展的绣活回了自家。
刘小妹在灶房里烧饭,夏哥儿帮着添柴,小家伙每过上一会儿都要进屋瞧一眼宋听竹,生怕小叔么又不听话下床走动。
小叔说了,小叔么每日只有一刻钟可以下床散步的机会,一刻钟就是一刻钟,多出一点都不成!
房门被一双小手推开,接着探进来半个圆滚滚的脑袋瓜。
宋听竹瞧见,无声笑了笑,朝着只露出一双杏眸的小家伙,招手道:“过来。”
夏哥儿眸子微亮,哒哒哒跑上跟前,身子贴着床沿,笑眯眯唤了声:“小叔么。”
宋听竹捏了捏小哥儿软乎乎的面颊,笑着问:“可是在帮小姑烧柴做饭?”
“嗯呐~”
“真乖。小叔么这里有饴糖,夏哥儿要不要吃?”
夏哥儿闻言,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前几日小叔么便是这么将他哄了去,害他被小叔训了一通。
小家伙想起前几日的事,立马背过小手,噘着嘴巴瞧着宋听竹。
宋听竹眼底笑意更深,“这回不哄你,小叔么不会再偷偷下床了。”
小家伙明显不信,皱着眉头,不放心道:“真的?不骗夏哥儿?”
“真的。”宋听竹点着小家伙眉心,笑着回道。
夏哥儿这才舒展表情,露出笑脸:“谢谢小叔么~”
宋听竹摸着小哥儿头顶直冲天际的发髻,哭笑不得。
这头型是他给梳的,小家伙近日黏他黏得紧,几乎日日都来找他梳头,家里人宠着他都说可爱,可到了外头没少招笑。
宋听竹听小妹说后,好生练习了一阵子,奈何他实在没那天赋,手艺虽有所长进,但也只是到了不会散架,尚能一看的程度。
不过仅是这样,小家伙也已经足够开心了。
宋听竹又喂夏哥儿喝了半碗茶水,这才将另外几块饴糖递给他。
“拿去跟小姑一起吃。”
“嗯!”说着滑下床,迈着一双短腿哒哒哒跑开。
时值孟春,天晴气暖、草木返青,也到了小麦拔节、追肥灌水的时候。
刘家田地少,但要全部灌溉完,也得要个几日才成,且家中劳力不多,阮秀莲婆媳外加上刘大生,整整灌溉了三日才忙活完。
为了给几人补充体力,这几日的晌午饭,刘小妹便做得比往常丰盛了些。
唐春杏扛着锄头进院,便嗅到一阵香椿芽炒鸡蛋的香气,直把人勾得口里生津。
“哟,小妹又炒鸡蛋芽子啦。”
刘小妹从灶房里探出脑袋,“还炒了腊肉瓜片,闷了粗粮饭呐。”
“这么丰盛。”
不止唐春杏,阮秀莲夫妇也忍不住吞咽起口水。
西屋内,宋听竹听着院外传来的说话声,抿起唇角。
为了给他瞧病,家里这些日子勒紧了裤腰带,前几日又交了灌溉农田的费用,娘那里怕是也不剩下多少银子了,入夏还要缴纳各类税,刘家八口人少说也得个一两银子,届时少不得要同邻里乡亲低头哈腰,借银子度日。
宋听竹垂眸思索。
赚钱迫在眉睫,须得尽快同夫君商讨一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