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居然没有。
傅云亭对她厌恶至极、对她有杀意,她毫不意外,可现在他居然带着她前来看病,路上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的时间,她倒是有些意外。
毕竟这些日子他带人赶路是有多匆忙的,她都尽收眼底。
想到此,秦昭云心中莫名有些复杂晦涩,像是有一颗微不起眼的小石子就这样砸入了她平静如水的心中,泛起了圈圈涟漪。
可是不等她将这些圈圈涟漪都理清楚的时候,却听见了侍女在喊她,于是秦昭云便从床榻上起身,走到了铜盆旁边洗漱,而后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让侍女用簪子替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而后她便又换上了一身衣衫。
这衣衫看起来不像是她从京城带过来的,应该是今日才刚买的。
或许是她心中对傅云亭仍有偏见,又或许她只是本能地不愿意思考与傅云亭的事情,她很快就将方才思索的事情彻底抛到了脑子后面。
无论傅云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都与她无关。
从一开始,这门婚事就不是她所希冀的婚事。
从一开始,傅云亭就不是她眼中的如意郎君。
从始至终,她都不穿越到这个万恶的封|建王朝。
秦昭云眉眼低垂地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身后的侍女小桃替她挽发,雕花铜镜中模糊地倒映出来一张美人面,很快一个她的发髻就挽好了。
秦昭云这才起身穿衣,黛青色的衣衫压下了她眉眼间的妖娆之气,病重的她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更是弱不禁风,她后知后觉终于觉得有些饿了,便让小桃下去给她准备一些膳食。
小桃今日刚被买了回来,正是诚惶诚恐不知道如何伺|候主子的时候,这个时候听见了姑娘的吩咐,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于是便匆匆出了房间前去准备膳食。
伴随着一道木门开合的声响,屋子内便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些许雨珠滴落的声音传来,秦昭云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原先有些失神的眼眸也逐渐恢复了些许光彩。
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窗户边,随后伸手推开了木窗,顿时一股凉爽的风便吹了进来,一片江南独有的青砖黛瓦就映入了眼眸,窗外的雨仍然在下个不停。
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屋檐,而后沿着瓦片的沟|壑慢慢汇聚而下,顺着檐角连成一条线落了下来。
许是今日的雨水太过湍急了,远远看去坠落而下的雨珠倒像是一条条白线。
她的视线有些漫无目的地落在了长街之上,但见街边只有一些在贩卖雨具的商贩,长街上倒是没有太多的人,仅有的几个行人都是撑着油纸伞行色匆匆。
她的视线落在被雨水不断冲刷的青石板上,思绪也仿佛得到了一瞬间的清明。
只是很快她就察觉到远远的一道视线似乎是落在了她的身上,秦昭云察觉到了些许不对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却不想恰好对上了一双阴冷如墨、波澜不惊的眼眸。
纵然隔着很远的距离,她却也认出来了,那人正是傅云亭。
这段时间赶路的时候他都是穿着一袭黑衣,今日或许终于是闲暇下来了,竟是换上了一袭青色衣衫,竹青色压下了他身上的凛冽肃穆之气,给他增添了几分清雅。
此时此刻,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反倒是像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
但见他右手撑着一把油纸伞,长身玉立站在了烟雨之中,就连这漫天风雨都似乎格外偏爱他几分,纷纷绕开了他的身侧。
正好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秦昭云不知为何觉得心间莫名慌乱,就连带着夏日带着凉意的风都不能让她变得清醒一些。
她顿时就有些惊慌失措地将伸手阖上了木窗。
或许是心中太过慌乱了,她就连关上窗户的力道都没能控制好,木窗的扇叶相互碰撞发出一道有些巨大的声响。
那一瞬间也仿佛有一颗惊雷砸落在了她的心间。
扇叶轻微颤动。
她的一颗心惊魂不定。
在安静的屋子中,她只能听见自己莫名加快的新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