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贺朝神色落寞,再次咳嗽起来。
周离一慌:“你、你为什么会咳嗽?”
贺朝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身体却向周离缓缓倾了下去。
周离慌乱的扶住贺朝,还想再问他究竟怎么回事,贺朝的头却沉在了她的肩窝,声音低到犹如轻喃:“万贯兄开的伤药在我胸前的口袋里,劳烦夫人为我换个药。”
周离大惊,竟然到现在都没换药?
她没注意到贺朝的那句“夫人”,急急的将贺朝扶坐在厨房的矮凳上,让其靠坐在另一侧灶台旁,手忙脚乱地摸向他的胸口内袋去找伤药。
夏日的衣衫轻薄,周离的手与他的胸膛只隔着一件里衣,他被摸的心猿意马,不经意闷哼出声。
周离刚把一包药摸了出来,就听到了这声闷哼,急道:“忍一下,我这就给你换药。”
贺朝微微低头看向周离,见她慌乱地找到药后变得有条不紊起来,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贺朝心中咯噔一声,开口道:“我没事。”
周离:“闭嘴!”
贺朝讪讪地闭了嘴,配合着将衣衫脱掉,露出受伤的后肩。
周离将裹缠的纱布揭开,却见伤处已然几近愈合。
她怔愣了片刻,心下一沉,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先替贺朝换了药,又一件一件熟练的替贺朝将衣裳穿好,最后看着贺朝道:“你身体的余毒清的怎么样了?有让万贯哥哥看过吗?”
贺朝看着她脸上的怒气被肃沉取代,一时不知还要不要继续装下去。
思量了片刻,如实说道:“已经清了,伤口真的无碍。”
周离:“那你为何会咳嗽?为何这般虚弱?”真不是箭毒所致?
贺朝感受到了周离厚重的关心,心中却没半丝愧疚,只觉有涓涓暖流淌过,半真半假地说道:“咳嗽可能是因为今日水喝的少了,虚弱可能是最近太忙,一直宿在大营,还有就是……”
周离:“还有什么?”
贺朝伸手揽住她:“还有就是每日晚上都在耗费心神的思虑,如何才能让你别同我和离。”
周离:……
贺朝将头再次沉在她的肩头,低声道:“别和离了,好不好?祖母那边交给我,我们之间的情谊不会因这些事耗尽,不会因任何事耗尽,只会越来越深。”
说完,他抬起头,深深地望向周离的眼睛,希望能从周离口中听到一个“好”字。
周离定定地望着贺朝,突然抬手摸向贺朝的脸,贺朝心下一喜,缱绻地蹭了蹭她的手心,然而周离突然加重了力道用拇指捻了一下。
贺朝心道不好,下一刻就被周离推开,只听周离冷笑道:“堂堂贺将军竟也涂脂抹粉,是不是接下来要学拈针绣花了?”
眼见着已经被揭穿,贺朝的虚弱之色乍然不见,长叹一声认真道:“你同母亲说的话,母亲都转告我了,你那通说辞,除了祖母的为难是真,其他的也就能骗骗母亲。”
周离哼道:“其他的是假的又如何?就凭老夫人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刺找茬,换成别人,你都该清楚我会如何做。”
周离又掀了贺朝一眼,继续道:“我不过是看在你帮我查清祖父被害真相的份上才没摸鞭子,我本就是不守规矩礼法离经叛道的人,自是做不来让你贺家满意的孙媳儿媳。”
说完这些,周离走到厨房门口,看也不看贺朝:“贺将军若是没别的事,就请离开!”
逐客令下得毫不拖泥带水,之前的片刻温情恍然如梦。
贺朝踱步到厨房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就这么想和离?”
周离抬起眼皮,又掀了贺朝一眼,眼中神色不言而喻。
贺朝笑道:“和离书被我扔了。”
周离眼睛一瞪:“你!”
贺朝又道:“我说过,我是说话算话之人,说半年期就半年期,如今距离半年期还有近一个月,再加上之前你答应我的,在京城待了多久,这半年为期就要延长多久,这样算来,还有将近两个月才到约定之日。”
周离第一次发现贺朝竟然这般无赖,一时竟拿他毫无办法,气道:“既然你这么不想便宜我,那直接给我一封休书!”
贺朝心道我连和离书都不想给,你还想要休书?
他忽而一笑:“我的确不想这么便宜你。”
周离气鼓鼓的瞪着贺朝。
贺朝俯身轻语:“想要休书?门都没有!”
话落,信步悠然地离开厨房。
周离气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伸手摸向腰间,只是此刻她穿着一身中衣只披了件外裳,长鞭并未在身。
周离闭了闭眼,平复了下心绪,已经离去的贺朝却又回来了,在周离愤怒的目光中挑衅地挑了挑眉,自顾自地走到灶火旁,用烧火棍将几只烧的焦黑的土豆扒拉出来,如在自家般取过一双竹筷,三两下地串起四只土豆,又将旁边已经放凉的鸡汤一口灌入腹中,再次起身离去。
离开前,还不忘顺走那盘卤牛肉……留下一句:“明日我还来,你掂量掂量,让我从门进还是从窗进。”
话落,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