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良久,暖榻的热意一波一波袭来,周离的脸也热了起来。
周离一时分不清,自己脸热是被暖榻的热意熏的,还是被贺朝目不转睛望着熏的。
总之,周离想避开。
这般想着,周离也转开了头,声音没了刚刚的自然,还轻了几许:“你刚刚在做什么?”
贺朝本在心疼周离竟在这般简陋的院子住了一年,满心都是对周离止不住的怜惜。
而周离忽而红了脸,还扭开了头,那截细白的颈子便明晃晃的露了出来,上面也晕染了微红。
贺朝突然也觉得暖榻有些过于热了,热的体内升起一浪又一浪的燥火。
周离等了片刻,不见贺朝回答,疑惑的转回头,却见到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气氛微妙了起来,和除夕那日别无二致,与之不同的,现在是白日。
周离心跳微乱,垂下了双眸,悄悄咽了咽口水。
贺朝此时虽然燥热,却心系另一事,深深吸气又轻轻呼呼出,将这份不合时宜的燥热压了压,声音哑沉又满含心疼:“你受苦了。”
周离:……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将微妙的氛围打破。
周离面上的红热也缓缓退去,问道:“将军何出此言?”
贺朝又往前坐近了一步,拉过周离的手,心情沉痛:“去年一年,侯府、就让你住在这种地方吗?”
周离环顾四周,顿时了然。
陶然居中,无论外间堂屋还是此时的内室,都一贫如洗,除了床榻桌案椅櫈,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博古架,几乎什么装饰都没有,可能连普通的平民之家都不如。
周离笑笑,正要解释,就听院中传来一阵嘈杂。
贺朝眼中的沉痛未散,安抚周离道:“我去看看。”
周离也坐直了身子,轻轻笑了笑,也跟着出去。
院中来人是柳氏身边的大丫鬟云霞,云霞身后跟着十几个丫鬟婆子和小厮,每个人手上或捧或抬着物件。
不用周离开口,云霞便上前一小步,谨慎的道:“大姑娘、大姑爷,这些物件是夫人亲自去库房挑出来的,夫人说,大姑娘出嫁时将屋中喜爱之物都带了去,现在回来的又匆忙,屋中空荡荡的不好看,特意差奴婢等人送来这些,让大姑娘装点赏玩,若姑娘喜欢,都可以带走。”
这翻话说的,先说柳氏亲自挑选物件表示对周离的重视,又说大姑娘不讲究,出嫁把屋中都搬了个空,再埋怨周离匆匆回来,没提前打好招呼,最后给了颗枣又讽刺了周离一遍,说着这些物件给周离装点赏玩,还可以像出嫁一般带走。
周离脸上没什么变化,彩金倒是先黑了脸,然而比彩金脸色还黑的,是贺朝。
贺朝淡淡扫了一眼这些人带来的物件,开口道:“就这些个破瓶子烂木头也值得侯夫人当成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那就都拿回去留给你们侯夫人自用吧,虽然我只是个三品武将,还不至于让我家夫人拿这些当成个宝。”
彩金滚到嘴边的话,瞬间都收了回去,都化作“噗嗤”一笑。
云霞听后满脸通红,却又不敢多说什么,跟着来的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周离本也不觉得这些是什么大事,自己和这侯府本就亲缘淡薄,无需这翻往来,没得累的慌。
但贺朝明显是要给自己出气的模样,自己便不好不在意了。
周离刚刚也扫了眼这些人捧着抬着的物件,虽并未像贺朝所说是些破瓶子烂木头,但的确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寻常之物。
也就那张黄梨木桌案并配套的椅櫈,加上那面四扇黄梨木的蜀绣金线绘花鸟的屏风值钱些,但这些在公侯世家也无甚稀奇。
便也就顺着贺朝的话开了口:“回去告诉继夫人,我夫君堂堂三品云麾将军,还不至于将这些寻常物件当成宝,还有,我没记错的话,夫君是有给侯府去信说我要回来的,侯府应该年前就收到了,继夫人却说我回来的匆忙。”
贺朝瞬间侧头看向周离,黑沉的脸色也消失不见,只余惊喜,嘴角不受控的翘了翘,觉得不合适,又悄悄用力压了下来。
周离对此一无所觉,笑了笑继续道:“这期间足足有十二日,作为侯府主母竟连间院子也安排不出来,可见父亲这个续弦打理不好内宅啊!”
云霞一干人被说的脸色红了转青又青了转红,也觉得臊得没脸。
然而周离还没完,又道:“至于我出嫁带走的物件,那些本就是我带回来的,我未曾收过、用过你们继夫人送来的任何东西……”
说道这里,周离似乎又笑了一下,才继续:“应该是,我未曾用过你们侯府里的绝大部分东西,除了陶然居里的床榻、桌案、椅櫈,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从西北带来的,哦,还在你们侯府吃过几餐饭,过去一年你们不曾送什么东西过来,现在不过才过了一个多月,大可不必如此,回去吧,别来扰我。”
云霞一众人的脸色一寸一寸僵硬,本就小心翼翼的来现在则是战战兢兢,不禁心下抱怨起了侯夫人,明知道大姑娘不是个好相与的,还三番五次的挑衅,挑衅不过又暗自生气,遭殃的都是她们这些下面的人。
这次大姑娘又叫侯夫人为继夫人了,等下知道了又得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