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彩金在门外道:“将军,晚饭在饭厅摆好了。”
贺朝收回目光,温声道:“忙了一天,去吃饭吧。”
不说还好,一说周离还真觉得饿了。
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早饭。
周离便起身随着贺朝去了饭厅。
来到桌前,周离正要入座,瞬间顿住。
满满一桌的菜,都是今日小院里的菜色,都还未来得及动过一口。
贺朝:“你们离开后,我让人找钱家父子将这桌菜买了来。”
周离喉咙微动,看向贺朝,眼中浮起淡淡的水雾。
周离快速眨了眨眼,将水雾压了下去。
贺朝恍若未见,继续道:“花了五十两银子,本来我想直接把银子给钱家父子,但钱家父子说什么也不答应,无法,我让孟冬去承望楼置办了一桌,二人这才收下。”
周离又快速眨了眨眼,坐了下来,开口道:“让将军破费了,这桌菜一共也花不到五两银子。”声音透着几不可见的哽咽。
贺朝一边亲自为周离布菜,一边道:“不算破费。”
周离还要开口,贺朝笑着道:“边吃边说,别饿坏了,这些菜都是热过一遍的,你别嫌弃。”
周离哪里会嫌弃?和祖父生活在西北,也不曾铺张浪费,自然有过饭菜煮多了留在下顿用的时候。
祖父也跟自己讲过,有时候遇到行军打仗,能吃口热乎的都不容易,何况这些都是中午才做好的,一口未动的饭菜。
而贺朝是自小长在京城的勋贵子弟,竟也接受吃热过一遍的饭菜?
周离不禁多看了贺朝几眼。
贺朝被周离这几眼看的莫名,猜不到周离在想什么,便自顾自的继续道:“彩金和方嬷嬷那边,我也赏了一人十两银子,哦对了,还有你的那位管事和你救下来的小丫鬟,都有。”
周离没想到贺朝竟然这般周全,张了张嘴,最终都又都化作了一声道谢。
贺朝面上毫不在意的笑笑,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救下来的小丫鬟,让她来府中伺候你吧,现在咱们也算知根知底了,不用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周离听后,忽而想起二人刚成亲第二日,自己拒绝挑选贴身丫鬟,说和离后只带走彩金和方嬷嬷就好了,免得麻烦。
那时自己一边装着温婉一边回噎讽刺贺朝,现在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回想起来竟隐隐觉得发笑。
周离勾了勾唇角,眼中浮起笑意看向贺朝,恰好对上了贺朝揶揄的神色。
看来贺朝是故意的。
周离不甘示弱,轻松的接道:“将军说的是,和离后多带一个人的事,的确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贺朝:……
贺朝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和离二字,然而周离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挂在嘴边。
贺朝轻哼了一声:“吃饭!”
二人饭后又各自看了会儿书,才分别去沐浴歇息。
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二人都没有睡意。
往日里,二人各自相安无事的躺在一边,不出片刻就双双入睡。
自从贺朝进一步了解了周离的过往,再和周离一起躺在这张床上时,就无法快速安眠了。
白日里还好,贺朝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因为私心,周离是最适合做自己夫人的人,再加上对周离过往的怜惜,才想将其留在身边,省了和离再娶的麻烦。
但是一到夜里,听到周离绵长的呼吸时,却再也无法如往常般忽视,身体也会随着这一呼一吸难耐起来,有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旖念。
此刻的周离也无法如往常般忽视了睡在身侧的人。
床帐昏暗,哪怕两人都刻意放轻了呼吸,呼吸之声依然清晰可闻。
周离脑中蓦然出现了白日里对自己维护有加的贺朝,不用自己说一言一语,就将扣到自己身上的污糟事都挡了回去。
周离又想起了贺朝眼中自己看不懂的情绪,倏尔露出笑意时眼睛里的万般星辰,还有,那一桌子五十两银子换回来的饭菜……
周离心如擂鼓,不受控制的一下又一下的敲了起来。
太大声了。
周离有些慌乱,突然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
贺朝满脑子的旖念被周离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顷刻消散,悄悄的呼出一口气也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怎么了?”
床帐里有了其他动静,不再是只有呼吸和心跳,周离擂鼓的心也安静了下来,回道:“没事,睡吧。”
说着又躺了回去,面朝里侧,将被子几乎全蒙在了脑袋上。
床帐中又安静下来,如水的月光透过窗牖照进屋中,又穿过两层细密的床幔洒了进来,照出了面朝里侧蒙头遮脸的人的模糊轮廓。
贺朝再次悄悄呼出一口气,仰面躺下,等待新一轮的煎熬。
转眼,就到了除夕。
除夕家宴,贺家两房的人都来到了清风堂一起守岁。
这是周离自上次之后,第一次来清风堂。
虽然才短短几日,让本就陌生的地方更加陌生了。
孙佳兰已经被送离了将军府回了京城,老夫人倒是身体康健除了见到周离时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周离除了尽了礼数便默默的坐在了旁边,刻意想与贺家人都保持距离。
然而却未能所愿。
先不说贺朝不知如何想的,寸步不离的守在周离身边,还有那已经二十几日未见的晖哥儿,今日穿了一身红,摇摇晃晃就朝周离走了过来。
对于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周离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无奈起身快走了两步先到了晖哥儿面前,又蹲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