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食,小雪花变的更大了些,纷纷扬扬,静静谧谧。
“带病”的周离只能歪在矮榻上,无比羡慕的看着窗外。
室内燃着炭盆,幽微的热意将周离罩的暖洋洋的。
栖园的院中已经落了一层银白,就连东南角柿子树上黄澄澄的柿子也藏进了微白里,浅浅的露着金黄。
周离心思微动,喊了彩金进来。
“叫人打些柿子来,被雪冷过的柿子最好吃了。”
彩金笑嘻嘻的说道:“刚刚方嬷嬷还念叨呢,姑娘最喜欢被霜雪打过的果子了,没想到栖园的院子也有棵柿子树,位置不仅和咱们之前宅子里的那棵一模一样,接的果子还更多呢。”
周离早就注意到了这棵柿子树,自从成亲当晚贺朝说了那翻话后,周离自是对整个将军府都不满意,但对栖园里的景致还是颇为满意的。
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彩金端着一盘切好的柿子进来。
周离迫不及待的捻起一块送入口中,接着一声喟叹:“真甜啊,好像比咱们宅子里的那棵更甜。”
说着递给彩金一块。
彩金咬了一口,附和道:“的确是呢。”
周离又吃了两块,道:“给栖园里的其他人分一些吃,再打一些埋雪里,等冻上些时日缓来吃。”
彩金笑着应和,又道:“其他院子用送吗?”
周离顿了顿,思忖道:老夫人今日给各院送了雪,我去送柿子,岂不是惹得老夫人不快?
于是摆摆手道:“只给笃行居送一些,你亲自去。”
不过片刻的功夫,院子里就喜气洋洋起来。
周离从窗子望出去,见众人正欢快的分柿子吃。
周离摇头失笑,不过柿子而已,何至于如此开心?
百无聊赖,周离顺手拿起了那本《女诫》,认真的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将晚,雪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贺朝踏雪而归,行至门处骤然一顿。
栖园的廊灯亮了起来,将整座院子罩上一层朦胧。
正院里拢上一层暖黄,偶尔几句笑声从屋里面传出来。
刹那间,贺朝觉得甚是新鲜。
自从自己分了院子,每次回来,只余门廊处的一盏孤灯,从未曾这般热闹过。
贺朝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院中的丫鬟们见是贺朝,纷纷驻足见礼。
一声声“将军”传至屋中。
屋内说笑的主仆三人停了下来。
彩金和方嬷嬷行至门处,周离从矮榻上起身,恰好贺朝开门进来,目光正好落在周离依旧过于妆白的脸上。
周离叫了声“将军”,脸上的笑意还未曾完全收起。
随后朝彩金和方嬷嬷摆了摆手,二人会意,出了门去。
贺朝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自己都没意识到,轻轻的勾了勾唇角。
周离:“将军先去换身衣裳,马上就能吃饭了。”
贺朝朝周离点了下头,轻快的说了一个“好”。
这边彩金和方嬷嬷带着几个小丫鬟,将晚饭摆上了桌。
贺朝换好衣裳来到饭厅,见到桌上正中放着一只风炉,风炉上支着一只锅子,围着风炉锅摆了一圈新鲜的菜肉。
贺朝挑了挑眉,寒冬瑞雪,正适合吃暖锅,就这么想想,五脏六腑都觉的暖了起来。
周离见贺朝出来了,先招呼贺朝坐下,十分熟稔的将切好的薄片羊肉涮到锅中,涮好后夹到一只青瓷碗里,放到贺朝面前。
周离脸上带着恰好好处的笑意:“将军请用。”
贺朝的好心情倏然淡了些,拿起筷子沉默的吃起了碗中涮好的羊肉。
几筷子吃了个精光,眼见周离又要将涮好的羊肉放到自己跟前,贺朝出声道:“不必如此,你吃就好。”
周离忖道:“那让彩金帮您?”
贺朝却对彩金一众丫鬟道:“你们退下吧!”
周离:……
等一众丫鬟陆续退下,贺朝才看向周离的眼睛,第一次认真的说道:“你不必如此……”
周离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
贺朝接着道:“不必如此这般的顾着我,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你可以自在些,私下里什么样,在我面前就可以是什么样,不必一直绷着,一直……”伪装着。
贺朝没有说出后面三个字,因为自己也不清楚,周离这般,是伪装,还是习惯。
恰如周离时刻不离手的书目,是《女诫》一般。
周离有一瞬的怔然,只几息之后又挂上了贺朝熟悉的笑,心下却道:我不这般,半年后如何痛快的和离?
周离弯了弯唇角,轻轻柔柔的说道:“多谢将军,这就是我平时的模样,如果惹得将军不喜,还请将军忍耐半年。”
贺朝一噎,却没觉得不悦,反而痛快了几许。
周离这句话看似轻轻柔柔,实则夹枪带棒。
贺朝好像从这句话中窥见了周离的几许真性情,心情又好了起来。
长筷一捞,将锅中涮好的羊肉都捞到了一只新的青瓷碗中,放到周离面前:“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