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轩呢?”
卫凌王不语,拧着眉,重重地阖上了眼,心中盘算——十日之内,攻下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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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火连天,狼烟四起。
谁也没想到卫凌王会不顾卫景轩的死活紧攻城门。
每攻一次城门,卫景轩就会被剜一片肉送到卫凌王帐前。
父女俩心如刀绞,却仍然没有松口一下。
城内百姓还是被困住了,即使食不果腹,他们依旧将自家米粮奉上。
阿徽已经连喝了几日的稗子粥。
而这时,却传来了刺史举家逃跑的消息。
“新上任的李刺史是谁的人?”阿徽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这个......您应该最清楚。”荆州长史颔首言道。
言下之意,北吟是拔除异己,李刺史自然是他的人。
阿徽心中恍然,手中的茶盏不知何时被她捏碎,亦如心中的“敬畏”,如镜坠地,不可复完。
“当年荆州瘟疫,祺王和白刺史不顾生死,亲自下场查问病情、步粥建棚,吃的喝的都和您现在一样。百姓感念二人恩德,都盼着能够和您一起守住这方土地。”
长史周岩俯身,向阿徽深深鞠了一躬。
阿徽连忙上前扶住:“我自当竭尽全力。”
深邃的眼窝中那双眸微微泛红,嘴唇微微下抿,神情显得凝重,透露出本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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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三日,城防守卫就已经快撑不住了。
“何求是。”
“末将在!”
“即刻开放东门,输送老弱妇孺。黑衣斥候夜袭敌营,烧毁攻城器械。床弩和连发火箭车还有多少?”
“还可以撑两日。”
“够了。每日三时、五时、九时制造炮火声威慑。再放出消息,荆州瘟疫肆虐。何求问,你务必死守昭明台,城内点好狼烟矩阵,三日后,援军一到,佯装城门被攻破,我们便可关门打狗。霍泊乎,你带人去汉江支流投放水/雷,封锁退路。”
昏黄的烛火散发出微弱的烛光,照亮了阿徽瘦削的脸庞上积攒的油垢,疲惫之色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果决和狠厉。
何求是与何求问是禁卫军十二卫中的旅帅,奉上命听从折冲都尉的命令。
(霍泊乎由作者友情客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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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鏖战,烽火连天。
晴了数日的天突然下起了暴雨,浇灭了双方的火攻连弩。
阿徽命人拉来油浸车,携万千雄狮冲锋在前,赤色火浪在雨水中奔涌。
阿徽的刀尖抵着卫菱涯的喉咙,雨水拍打刀身发出声声脆响。青石板的积水漫过战靴,混着血沫往护城河里流。
“放了我!”卫菱涯的长枪同样抵着阿徽的咽喉,“碎叶关阵法可助你荣升太尉!”
锋利的长枪/刺破阿徽肩头的银甲,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爆鸣。
阿徽的耳膜几乎被它震碎,而让她刀尖撼动的是“碎叶关”三个字。
“哪来的?”
一张破烂不堪的褐色布帛在空中飘舞,混着血滴落在阿徽手中。
寒光擦着她的脸颊掠过,她提刀上前砍断了卫菱涯半只手臂。
血流如注,刀重重地架在了卫菱涯的脖子上。
“放了卫景轩,他是无辜的。”猩红的双眸混进了雨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雨雾升腾间,阿徽恍惚看见十年前父亲用身体挡住流矢的模样,那时屋后的胡杨还未枯萎,蜿蜒的树干上常常挂着和母亲、兄长一起放飞又坠落的纸鸢。
“我问你这张布帛哪来的!”刀口又递进了半寸。
“四季谷!”卫菱涯咬牙吼出三个字。
“唰——”卫菱涯挺身向前,咽喉处霎时血液喷涌,自刎前还留下一句,“求你放了他......”
恍神仅一瞬,阿徽的腹部直直刺来一剑,所幸,盔甲坚硬,而身后的力道尚浅,并未刺穿肉身。
她忍着剧痛快速回身,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却瞥见衣衫褴褛的卫景轩颤抖着双手跌坐在血泊中。
她从腰间拿出一块铜牌,藏进卫景轩的胸襟,红着双目,狠厉的眼神仿佛快要将面前的人撕碎:“丹阳县章府!滚!不要再回来!”
东方忽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阿徽看见夏眠音的红缨枪/刺破云层,带乾镜院金军一路厮杀而来。
定睛一看,金军盔甲之下竟然是落雁阁的人。
“阿徽,快走,金军这次的目标是你!”
夏眠音在马上远远就向阿徽伸出手,疾风呼啸而来,阿徽纵身一跃上马。
二人自血海中杀出,踏着骸骨冲出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