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他都窝在房里美名其曰养伤,实则是怕他出去后惹陆向德的眼。
期间陆元修过来看过他几次,又是一顿敦敦教导。
他爹说是让他关禁闭好好学习,倒也没真丧心病狂到第二天就派先生来教,只是让他先在房里禁足抄书,先把伤养好。
可安生日子没过两日,陆向德给他请的先生还是来了,是从南宫专门请来的德高望重的曹先生。
南宫隶属宫邸学,是专门给宫廷皇子和勋贵子弟启蒙的,学的那些孝经典籍、君子之道,他早都背得滚瓜烂熟。
更何况曹先生本就是他幼时的启蒙老师,陆元清觉得他爹手段实在歹毒,曹先生这么大年纪早就告老在家休养,如今被请出山,很难说不是他爹故意的,故意叫他没脸!
陆元清本就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再加上损友隔三岔五诱着他出去,最终还是按耐不住,乔装打扮了一番,翻过了高大安阳侯府的院墙。
张治言老早就在坊门外等他了。
一见到人就勾着肩道,“我听说了个好地方,各路奇门异事都能打听到,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陆元清一听就来劲了,跟着人七拐八拐拐进长安西市场的西北角,看着“采仙阁”三个大字一阵沉默。
西市来往的外地商人很多,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尽在其中。
只是他不明白,张治言给他找的打听消息的地方,怎么尽是些花楼。
看着满楼红袖,扑鼻而来的脂粉味让陆元清皱了皱鼻子,本着来都来了的理念,两人乘兴而入,败兴而出。
“别气别气,至少这次没人能认出你来了。”张治言跟在陆元清屁股后面陪笑。
“你还敢说!”陆元清抬起手就要揍他。
京中显贵玩乐大多都在东市和宣阳坊一带,陆元清前脚刚踏进花柳巷,后脚消息就传遍上层圈子。
安阳侯痴情专一数十年天天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长子才望高雅如松风水月众人赞不绝口,如今小儿子倒成了风流浪子,大家都等着看笑话呢。
“不过你要打听的事实在稀奇,这里的人见多识广,那采仙阁的管事拿了钱多上上心,说不准就有消息了。”
陆元清也只能如此,要找男人能生孩子的种族,说出去只怕让人笑话。
出来一趟不容易,两人寻思着找个戏楼听听曲。
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陆元清就后悔了,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果然就犯小人了。
“呦,这不是风流成性的陆三少吗?怎么今天没躺在你那温柔乡里了?”
郭淮掐着个嗓子对着陆元清冷嘲热讽,一身花里胡哨的绫罗锦缎,身后跟着一队巡城卫,整日跟个花孔雀巡街似的在长安城大街小巷游荡。
陆元清自小就烦他,这会儿见了只觉得晦气,懒得理会。冲他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往前走。
“怎么,陆三少在家抄《训纂》把眼睛抄坏了?看不见人了?”郭淮带着人刻意挡在陆元清跟前。
《训纂》是大兴幼儿启蒙第一篇,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被罚跟着曹先生重学仪礼的事情已经传遍京中纨绔圈子了,跟他不对付的诸如郭氏兄弟等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嘲笑他呢。
陆元清气的咬碎一口银牙,面上却云淡风轻,他左看看右看看,原地转了一圈又瞅了瞅天,挠着头问身后的张治言,“可有听到有犬吠?我记得《大兴律》明令闹市禁养恶犬的。”
自小玩到大,张治言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立马搭腔,“这恶犬声音真是刺耳,回家我就跟我爹说让巡城卫好好查查。”
郭淮嗤笑一声,“难怪听人说你中邪了,大白天癔症了不成,这里哪有犬吠……”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面如菜色,他突然想到什么,冷哼一声,“陆元清,你也就嘴硬,这么会背《大兴律》,那辱骂朝廷官员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什么官员?郭太尉送你去掖庭刷恭桶了吗?怪不得味这么冲。”陆元清捏着鼻子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他好几步。
陆元清是知道当朝太尉,国舅爷郭英雄给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请了个皇帝跟前卫官的值,这段日子他关注不知怎地郭淮竟领上巡城卫巡街了。
虽不是什么大官但总比他这白衣身份高,自小到大郭淮就没什么能赢得了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有件事能走在自己前面,可不得好好显摆显摆。
“哼,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当街辱骂朝廷吏官,依照《大兴律》中的《贼律》当处以耐刑,到时候用刀一点一点将你这对浓眉刮下,不知你还有没有颜面去寻欢问柳,不知曾经吹捧你的那些千金小姐又如何看你?”
郭淮双手环胸,抬了抬下巴,“你若是向我低头认错,我便饶你这一次。”
陆元清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一脸横肉威胁他的郭淮,咧嘴一笑,“我纵是将头发都剃光应该也是比野猪精转世要好看的吧。”
一旁的张治言“噗嗤”笑出了声,“那是自然,左丞家千金眼总不瞎。”
这一句话简直是往郭淮肺管子上戳,毕竟郭淮玄天观惊鸿一瞥,却被左丞千金丑拒一事,不知都传了多少个版本了。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他两绑起来,我们去京兆府好好说道说道,张治言,不知道你那好爹是护着你还是护着他的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