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男人给了她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瓶。
“我正好需要一个星云症来试验一下这个东西的药效。”
他告诉阿雪每天给狼母喝两滴瓶子里的药。
还告诉她上星期有过一次大型的星云聚集,这个避难区的监管者死了,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塔太远,可能很快就会废弃,上去的时候尽量小心一点。
嘱咐完一切男人就离开了。
徒留阿雪,手里握着那个玻璃小瓶,迎来了她久违的第二次新生。
生存是件令人苦恼的事情,她没有时间再思考关于灵魂的问题。
重新运转起来的身体需要水和食物。
阿雪不会战斗,但她有手有脚,能帮水狼们包扎伤口,帮它们开罐头和食物包装袋。
狼群自然也很乐意跟它们代代相传的抱枕分享食物,尤其是那些索然无味的草或者味道很奇怪的饼干。
阿雪每天都记得给狼母喂两滴红色的液体。
狼母的病没有好,但也没有变坏。
水狼王很开心,每天依偎在伴侣身边很久,用以往十倍的精力去打猎,给她带回最好的食物。
瓶子里的液体喝到一半的时候,男人又来了。
他来的那天阿雪正站在一望无际的浅滩上,帮水狼望风。
下弦月高悬,水面像一面镜子,阿雪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影子,神使鬼差地踮起了脚。
印刻在脑子里的动作不需要回忆就能流淌出来。
一个完美的内向圈,她忽然看到男人站在不远处。
阿雪低下头,做了个谢幕的动作。
然后,她收获了这辈子第一次掌声。
男人没有问她多余的问题,他给她带来了一副新的义肢,义肢上刻着金色的编号。
MROM-1。
战斗型。
“你的型号太古老了,我费了些功夫才找到它们,应该能跟你适配。”
男人把义肢交给她,却没有劝她换或者不换,只是说:“等药喝完那天,你要杀了那只水狼。”
阿雪问:“要是,杀不死呢?”
男人说:“那它就会杀了你,还有你的同伴。”
阿雪带他去看了狼母,男人似乎得到了他要的答案。
离开时阿雪从堆放食物的房间里拿了两块糖果给男人,那是她从一个小孩子的尸体上翻到的,很甜,她很喜欢。
一共只有三块,她吃了一块。
男人捏着因受潮软掉的糖果,忽然说:“我再送你一个东西吧。”
他从颈间解下一个软绳吊着的、只有拇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也是红色的液体,只不过只有一滴,比之前给阿雪的要粘稠。
捧起这个玻璃瓶时,阿雪忽然感觉到温暖,像有阳光落在手心里。
“这个,也是药吗?”阿雪问。
男人很浅地笑了一下,这是阿雪第一次见到男人笑——嘴角下意识扯动,像雪融化开。
他抿了抿唇,眸底闪着阿雪看不懂的光。
“算……是吧。”
男人试图压下嘴角的笑,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那点笑固执地挂在他脸上,扯着他的嘴角不放。
“你可以理解为,之前给你的是加工后的药品,而这滴是原料,是我从本尊身上……借的。”他顿了一下,“嗯,是借的。”
“它本身没有抑制腐化的作用,你把它放在藏东西的地方,能当干燥剂用。”
男人这么说。
从男人的表情阿雪判断出这个玻璃瓶应该很珍贵,她问男人把这么重要的干燥剂给她真的可以吗?
男人说反正留在自己身上早晚会被发现。
阿雪问被发现会怎样?
男人说会腰痛。
腰痛?
阿雪茫然地看着手里的瓶子。
干燥剂为什么会让人腰痛?
男人轻轻咳了一声,跟阿雪告别。
之后男人又来了两次。
一次是确认阿雪已经能熟练使用新的四肢。
MROM-1的配件是最强的,它是初代,是倾注了旧人类文明所有智慧的结晶。
联合工厂之后制造的机械体系列虽然武器会更先进,但在性能上都没法跟它比拟。
能熟练使用它的阿雪拥有了击杀腐化物的能力。
她平静地等着药喝尽的那一天,像在等待属于她的审判日。
男人另一次来给阿雪带了一些补给,有煤油、煤炭,以及一些御寒的衣服,还有一盏漂亮的机械灯。
阿雪忽然意识到,男人虽然看起来冷淡,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所以那次她在男人离开前叫住了他,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她想感谢他。
男人思索了一会,问她:
“你相信神吗?”
“神?”
阿雪并不相信神,她的制造者是人类,她的伙伴是兽类,但她在来往的人嘴里听过——
女娲,塔,以及祂拯救人类的故事。
可女娲没有给她食物,没有拯救狼母,也没有送过她温暖的干燥剂和漂亮的机械灯。
所以她不信神。
但她愿意听眼前的人说的话。
“事实上,我在寻找一位能够结束这场末日的神明。”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老旧的瓶盖,放在阿雪手中。
“祂会让我们不再畏惧腐化,让一切回到正轨,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祂应该很快就会降临了。”
阿雪疑惑地看着手里的瓶盖。
“降临,在哪?”
男人微微一笑。
“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