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执予眸光一暗。
黑色的阴影无声地开始蠕动。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时,头顶却突然传来某人的声音。
“是吗?我有见过您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危险意味。
温执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路野问的不是他。
而是游忱。
同时愣住的还有紧跟着路野的唐花屿。
他推了推眼镜,确认路野的视线根本没有停留在温执予身上,而是直直投向游忱后把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这个不靠谱的义工,早就该收拾他了。
路野微微眯眼,“你是做什么的?”
隔着外套,温执予感受到游忱把手按在了他头顶,轻轻揉了揉。
“那可多了。”游忱维持着笑容,“机械师、服务生、送货员……什么能赚钱我做什么。”
“你会的还挺多。”路野嗤笑一声。
“谢谢夸奖。”游忱低了低头,“保不准您在某个犄角旮旯见过我,有了点印象呢?”
这话也有道理,毕竟游忱那张脸实在是惹眼,如果真的是在某个重要的地方见过,路野觉得自己不会记不起来。
现在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像是无意中见过,留了个模糊的印象在脑子里。
又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遍,路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唐花屿冷眼看着游忱对他挑起左边眉毛,目送巴士进入了一片水域下的旷野。
他们的“精卫”离开泥之地了,要给其他人送个信才行……
直到八爪鱼的光彻底从两侧消失,开车的曹胖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去……吓死我了!”
其他雇佣兵也纷纷放松下来,换回随意的坐姿,该调侃的调侃,该说笑话的说笑话。
温执予从衣服窝里坐起身,漆黑的瞳孔望向游忱。
“你认识那个执行军?”
游忱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傻话?那可是路野,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大人物。”
温执予眯了眯眼,没有从游忱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他虽然是第一次见路野,但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人。
原身的资料里有记录,路野在泥之地的地位仅次于身为监管者的泠泠雨。
他的哥哥路谨然曾是72区的监管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突然抛下他的避难区消失了,还把刚觉醒没多久的路野送到了337区。
没有了监管者,72区的屏障日渐消弱,底下的执行军强撑了几年,最终还是抵不住源源不断的腐化物入侵,在三年前彻底沦陷。
路野到337区的时候还很小。
他跟泠泠雨的姐姐泠池雨、以及泠家捡回来的孤儿唐花屿是青梅竹马,三个人一起长大。
泠池雨和路野很早就觉醒了能力,唐花屿虽然不是觉醒者,但从小记忆力超群,一直帮泠家管理泥之地。
泠池雨担任监管者时,三人联手把泥之地治理得非常繁荣,不少流浪者拼了命地打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攒够贡献点入户泥之地。
可惜三年前的腐化物入侵改变了一切。
泠池雨死亡后,三人只剩了路野与唐花屿,两人关系变得更近,几乎寸步不离。
如今新上任的泠泠雨年幼又病弱,路野越来越狂躁,只管疯了一般清除腐化物,对其他事都不闻不问,盛非霁手下又全是共助会的圣母,泥之地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全要经唐花屿的手。
不夸张地说,他才是当前泥之地真正的理事人。
然而哪怕唐花屿再能干,也无法事无巨细地照顾周全,这才滋生出赵泽那样的蛀虫。
温执予是为了调查唐花屿才查阅资料,结果却让他有些意外。
为什么一个身处高位的执行军那么执着于帮他?
如果说管理处那次只是巧合,但刚刚唐花屿的反应明显是怕路野从自己身上看出什么。
从他的神色,温执予起码明确了两件事。
第一,早在管理处之前,唐花屿就认识了原身。
第二,两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让他宁愿背叛一起长大的同伴也要保全自己。
原身真的藏了太多秘密了。
温执予有点心累。
真不知道他放着好好的遗物生意不做,每天都在干什么祸国殃民的蠢事。
身侧传来清脆的翻书声,游忱又打开了那本他一路上都在看的书。
那是一本关于机械制造的书籍,很厚,盘的包浆的封面上画着拼凑成人形的齿轮零件,人眼的位置处嵌着一枚蓝色的宝石,泛着阴森的光。
车子颠簸了一下。
前方出现了一道昏暗的车灯。
“哟,这不是那辆皮卡吗?”曹胖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
此时天色已经暗沉。
离开关口后,周围不再有星星点点的光,受阻的视线勉强可以分辨出一些露出水面的建筑物,残缺的边缘在深灰色的幕布里显得十分狰狞。
由于避难区的吸引,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腐化物成群结队地入侵,所以关口周围鲜少有流浪者的聚集点。
大部分流浪者都生活在离避难区3天车行可到的地方。
从下午开始,阴云就越来越多,保险起见,他们需要在下雨前到达一处高地休息。
而前面这辆皮卡就不同了,它只需要把车上的人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确保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去骚扰关口的执行军。
巴士很快追上了皮卡的尾巴,皮卡车转了下方向盘,去了另一条小路,往水域深处开了。
就在这时,温执予忽然看到残破的建筑从中出现了一些零星的绿光。
它们飞快移动着,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着两辆车。
其他雇佣兵也发现了。
“是水狼。”尖脸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幸灾乐祸,“居然跑到离避难区这么近的地方,最近没少屯粮啊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