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秦昔像是有火眼金晶一般,不容置喙地说道:“姑娘怎么又偷喝冷酒,快拿给我,不要再喝了。”
小柳也嚷道:“对啊姑娘,你的身子不可以喝冷酒的。”
宋惊落无奈地抿了抿唇,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冷酒交给秦昔。
宋岸也开始在她耳旁念叨:“阿姐,你就听秦妈妈的话,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你要是想喝酒,我帮你把它煮热。”
宋惊落只觉得一阵头疼,嘴上说着:“不喝了不喝了,你们快吃饭吧。”
心里却在想:下次要做得再隐蔽一些。
许见微默默地坐在她的旁边,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心中无端多了几分惆怅来。
这就是家的样子吗?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和阿娘、哥哥一起吃饭,他们总是会在几乎像水一样的粥里,舀出最稠的一碗给他喝。
阿娘会用自己的巧手帮他缝补衣裳,在他耳边唱着童谣,哄他睡觉。
哥哥会摸着他的说:“三千还小,还要长个子呢。”
他们白天要去帮父亲干活,晚上回到家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倒在床上就可以呼呼大睡。
因为四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兄弟俩常常被呼噜声吵得睡不着,于是便偷偷爬起来肩并肩躺在外面看星星。
如果被起夜的爹娘发现,自然也是少不了一顿打。
那个时候,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苦很苦,便问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富裕起来,能吃上饱饭,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
哥哥一脸崇拜地说:“爹爹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总有一天,他会做到的。”
当时许见微在星星面前许下愿望,希望以后会有用之不尽的钱。
这样爹娘就不会活得那么累。
可当这个愿望真正实现的时候,他发现以前的生活忽然变成了一种奢求。
那时他年龄还小,不知道爹爹到底做了什么。仿佛一夜之间,他们就住进了宽敞的房子,每天有肉吃,有酒喝,有崭新的衣服可以穿。
他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缠绕了他无数次的噩梦中。
有无数的官兵冲进他们的新房子里,他们凶神恶煞,势不可挡,这些刚认识的叔叔伯伯们仿佛不堪一击。
他在惊慌失措中看到,有两个男人把他爹给架了出去,口中还喊着:“来不及了,快跑!”
后来这两个人,变成了权贵世家的家主,权倾朝野的辅政大臣。
那些官兵冲了进来,他们母子三人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官兵的刀就穿透了哥哥的身体,鲜血溅到了他眼睛里。
那把刀本是向他刺过来的,是哥哥替他挡了。
然后官兵把他和阿娘抓了起来。
再然后,阿娘也在他面前,被他们折磨死了。
受尽屈辱,死不瞑目。
许见微想到这,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温暖的手给抓住了。
他猛地惊醒,额间满是细密的汗珠。
“你怎么了?”宋惊落问道。
许见微抬手擦掉额角的汗,摇头说道:“我没事。”
宋惊落又问:“这些菜你吃不惯吗?”
许见微还是摇头,“不,我吃的惯,我只是……”
察觉到她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看到她递给他一个馒头。
她说:“从前觉得,每天能有一个馒头吃就很满足。可是现在面前摆着美酒佳肴,你还会想要只吃馒头吗?”
许见微浑身都僵住了,忽然觉得头疼极了。不知为何,这句话,他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他微微一笑,接过那个馒头,偷偷咬了一口,笑着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馒头。”
家宴还没结束,忽然有仆从匆匆赶来禀报:“路夕绝路大人来了!”
宋惊落拧了拧眉,问道:“他来干什么?”
“说是、说是要来拜访夫人。”
他之前是说过要来拜访路文君,但不知为何偏偏赶到这个时候。
但既然他来了,便没有将他拒之门外的道理,就算再不愿,也要将他迎进来。
路夕绝用歉疚的口吻说道:“自从来了冀州,便一直想来拜访姑母。只是前些日子一直公务繁忙,今日好不容易得空,便不请自来,却不曾想,扰了你们的家宴。”
路文君用手帕掩住嘴,轻声咳嗽着,说道:“这是哪里的话。阿阡,其实我也一直想邀你到府里做客的,只是怕妨碍了你的公务。”
自从看到路夕绝,她的眼神便一直躲闪,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宋祈笑道:“你来的正巧。来人,再添一个席位。”
路夕绝坐了下来,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宋惊落疑惑地看了他好几次。这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路文君忽然起了身,说道:“将军,我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