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管慢慢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们这些人没有军籍,没有户籍,说起来不过是赵家的府兵。但他们的装备却和冀州守军所差无几。
如果抓住这一点不放,能治赵家豢养私兵的大罪。
祝九用了半年的时间才混到副总管的位置。
如今叫他放弃半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终究是有些舍不得。
但他想到那人的吩咐,还是心一横,干脆利落地拔出腰间的剑,砍下了总管的头颅。
总管在死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个一直在他面前做小伏低的人竟然会杀他。
***
夜幕降临,整个赵府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宋惊落跟着路夕绝进了一个房间,待那些侍女都退了下去,她摘下自己眼睛上的黑布,看向屋里淡然喝茶的那个男人。
“路夕绝,你为什么会在这?”
“表妹?怎么是你?站在我面前的,不该是阿弦姑娘么?”路夕绝故作惊讶地说道。
宋惊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别装了,你早就认出来是我了吧。小路大人身残志坚,认人可不是靠眼睛的。”
路夕绝弯起唇,笑出了声:“身残志坚?”
“你倒是会总结。”
宋惊落审视着他,想到刚才那一幕就一肚子火,“小路大人眼睛不好,腿脚也不好,却还有闲情雅致调侃我,可不就是身残志坚嘛。”
路夕绝早已没了那日的疯狂模样,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柔和得像一块美玉:“你的消息似乎有误,我两条腿都安然无恙。倒是无意中听说,表妹的腿似有隐疾。”
“表哥将我调查得如此清楚,不仅知道我腿有隐疾,还知道我的小字,也不知道意图何在?”
路夕绝说道:“表妹多虑了,我并不知道你的小字,只是觉得‘弦’这个字很适合你,却未成想歪打正着。表妹如此生气,可是疑心我把你当棋子?”
她抬眼看他:“难道不是吗?”
“那还真是冤枉。我现在方才想明白,我与你都是被利用的那个。”
宋惊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她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他沉默片刻,又继续道:“你刚被带走没多久,就有一封信送到了我府上。再然后,我就收到了赵立斌的请帖。”
“幕后之人想必已经认定,你我即便意识到被利用,也不会撒手不管。”
宋惊落嘲讽地轻笑一声,然后说道:“他猜得没错,既然来都来了,若不趁机去打探一番,的确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外面守了不少人,你要怎么出去?”
她轻笑一声,说:“这还不简单?”
说着,她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传进路夕绝的耳中,他有一瞬怔楞,随即开口问道:“你...是在脱衣服吗?”
宋惊落抬起头,“嗯”了一声。
说来也是,他是个瞎子,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她脱下外面的衣物,里面竟还有一件贴身紧俏的夜行衣。她将衣裳递到路夕绝手中,说道:“这件衣裳,就拜托表哥安置了。”
说完,她就小心翼翼地从窗子跳了出去。
夜闯宅院,刺探消息这种事,宋惊落最擅长。
房间门口只有两个寻常家丁守着,所以她很轻松地就绕过他们的视线,从高墙上跃了过去。
可越往里走,守卫就越多,而且个个都是好手。
也许是今天有路夕绝在,所以他们加强了布防。
赵家如此谨慎,能叱咤商场几十年,看来也不止有经商头脑这一个原因。
其实这满院子的守卫,已经能拦得住大部分人了。但碰到宋惊落,算他们赵家倒霉。
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防备的弱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赵府的中心去。
她的轻功极好,在屋顶上几个起落,发出的声响还比不上树叶落地引人注意。
外围的屋子是下人住的,都很安静。越往中间去,就越热闹,守卫也越密集。
她落在一间屋子上方时,听到里面似乎有女人哭喊的声音,便停了下来。她没有动屋顶的瓦片,趴下来侧耳倾听。
“救命啊——”
宋惊落随即又听到了赵立斌的声音:“你喊破天又有什么用?没有人会来救你。我们赵家现在就是铁桶一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女子拼了命地挣扎,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赵立斌笑得阴险:“你父亲亲自把你送到我这儿来,哪里有放过你的道理。”
“你祸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比我先进来的几位姐姐,你玩够了她们,就把她们关在矿洞里,活活饿死。尸体就扔在里面,用泥土一封,任谁来都找不到。我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掉。”
赵立斌明显愣了一下:“谁告诉你的?”
“其实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但既然被你知道了,过几日我就送你去和她们作伴!但是现在,你还是得乖乖地陪我。”
他说话声一顿,猛地抬起头,喊道:“谁在外面?!”
屋顶上的宋惊落心中一凛,她没想到赵立斌这般小心,竟然连屋顶上都要设一个机关。只因为她停留时间过长,便发出了预警。
“抓刺客!”府里忽然混乱起来,所有的守卫都在朝她这边赶过来。
她连忙跳下屋檐,却迎面碰上一个路过的侍女。
宋惊落想也不想,干脆利落地打晕了她,将她拖进角落里,脱下了她的外袍,套在身上。
她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跟着其他侍女一起往外跑。
宋惊落提心吊胆了一路,但所幸所有人都忙着抓刺客,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从那扇窗回到房间,才刚站定,屋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赵立斌带人包围了这间院子。
随从在门外喊道:“路公子,你睡了吗?府里进了刺客,很有可能跑到你这里来了。不知方不方便打开门,让我们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