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惊落走到宋岸面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吓傻了?”
宋岸没忍住,又吐了一口血。
他口齿不清地说道:“姐姐,我们快跑吧。”
宋惊落本以为他会质问自己,听到这话,难免一愣,点头道:“确实应该快跑。”她有些惋惜地叹息:“只是可惜,不能撕下它的皮。”
两人都没再废话,手拉着手玩命一般往树林外跑。
一直跑到气喘吁吁,浑身无力,他们才停下来。
宋岸话都险些说不完整,断断续续得说:“天都快……亮了。它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吧。”
宋惊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了这一劫,我们算是躲过了。”
之后几天,他们都如往常一般赶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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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狼肉,他们终于填饱了肚子,以至于脚程也变得快了些。
日夜兼程的走了七日,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宛城的城门了。
要去冀州,宛城是必经之路。
可如今,宛城俨然变成了一座鬼城。
据说当年宛城是淮都最难攻破的屏障。袁启率部在此地耗了一年多,才把宛城攻破。
袁启打过来时,恰巧太子太师魏恕被派遣至此地视察军务,在他的带领下,宛城的将士们在兵尽粮绝的情况下苦苦坚持着,誓死不让袁军进城。
但那时袁启坐拥二十万大军,又有宋氏从旁协助,他们的抵抗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最后袁启攻下宛城后,以他们负隅顽抗,令他损失了几员大将为由,下令屠了城。
如此一来,宛城的原住民几乎都死光了。如今城中住着的,都是从各地逃过去的流民,那些流民饿红了眼,见人便抢,因为无人管理,愈发混乱不堪。
宋惊落将这一情况与宋岸详细地讲了,又告诫道:“宛城一行,凶险万分。有的时候,人心比林中野兽还要可怕。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们最好都只顾着自己保命。”
“若你再像那日一般,妄想着舍己为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在这乱世中想做圣人,恐怕与痴人说梦无异。”
宋岸郑重地点头,说道:“姐姐放心吧,我绝不拖累你!等进了城,姐姐还是找个医馆疗伤吧,你腿上的伤伤及筋骨,恐怕会落下病根的。”
宋惊落提醒道:“可是我们没有钱。”
宋岸闻言,沉默片刻,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说道:“姐姐拿去吧,这是我在乱葬岗捡的。”
宋惊落接过玉佩,细细查看了一番,说道:“这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有许多裂痕,值不了几个钱。况且宛城内物资紧缺,物价飞涨,这块玉换些衣物吃食什么的还行,看病怕是远远不够。”
她将那块玉扔回给他,抬脚便往前走,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必瞎操心了,死不了就行,这点小伤不能奈我何。”
宋岸慌乱地接住玉佩,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小跑着跟上她,喋喋不休地说道:“不行。我爹说过,若是因为伤小便放任不管,等伤口恶化就来不及了!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弄到钱,替你治伤。”
宋惊落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她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抬头看到宛城的城门近在眼前,便拉着宋岸走了进去。
她刚一进城,就察觉到有几道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但当她四下张望的时候,却没找到人。
又过了一会儿,那些目光消失了,宋惊落就暂时将他们抛到了脑后。
现在第一要事,是采购赶路需要的物资。
天气越来越冷,若他们还是和来时一样,两手空空就上路,那他们可能会冻死在路上。
但宛城内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城中除了身形消瘦、衣衫褴褛的流民以外,就是身强力壮、面容凶悍的流寇。
因为袁启将宛城的兵力都调去攻打淮都了,这些惯会钻营的流寇趁此机会大发国难财,先是在宛城大肆散播谣言,骗得许多流民落草为寇,然后又带这些人烧杀抢掠,侵占土地。
今年宛城的收成几乎全都到了那些流寇手里,城中流民只能去捡树皮吃。
想在这里买到食物,难度可想而知。
他们在城中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几家商铺。
路过一家米铺时,正好看到有个老头弓着身子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儿,他有些激动地走出来,打开手中的袋子一看,忽然又晕了过去。
来往的行人像司空见惯一般,表情麻木地走过,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留。
宋惊落还是看不过去,走过去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墙角,给他喂了几口水。
他醒来时老泪纵横,颤抖地指着袋子,无力地哭喊道:“是石头,全是石头!”
他痛心疾首道:“我有个不孝子,前些日子投靠了流寇,他给的钱我就是死也不愿意用,但我老伴快不行了,不得不用它换些粮食。可没想到!没想到……他们欺人太甚!”
“小姑娘,你是个好人。但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在这个世道,你的好心会害了你。”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口中还不停呢喃着:“不中用了……没办法了……”
这时,宋岸扯了扯她的衣角,提醒道:“姐姐,你身后……”
宋惊落转过头,看到身后站了几个浑身刀疤的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