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这样对别人……
这明明不是许怀洲的错,你为什么要叫他承担你的坏情绪……
时瑜的表情有几分茫然,被咬出痕迹的唇张开又闭上,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开口:“对不起……”
那颤动着的睫羽慢慢垂落,连眸光也垂下,她轻声说:“你当我没说过这些。”
那种熟悉的被情绪控制的感觉再一次席卷来,那种熟悉的仿佛连鼻腔都被人摁进冷水里的窒息感再一次包裹住她。
时瑜再次站到了漩涡中心,冰水漫过小腿,膝盖,直至到腰身,她手脚沉重得好像上面被厚重的难以化开的积雪压住,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喉咙合上,突然不想再说话了。
许怀洲察觉出时瑜的情绪很不对劲,那种怪异感在他心底愈发幽深,心窝某处像是被人撕开缺口,他伸出手,想去碰她。
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女孩被泪水洇湿的而粘在一起的长睫时,又被她偏过脸错开。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恍惚顿住,指尖小幅度轻颤了下,又轻轻蜷缩出落魄的苍白弧度。
许怀洲垂眸,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的像沉积在溪水里的沙砾,又有些苦:“对不起,”
那种缺口被硬生生撕扯拉拽的感觉愈发明显,心尖上传来锐利的疼,他哑声:“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时瑜本来也不想哭,更不想因为情绪哭,许怀洲不说还好,他一说,她强忍了半天的眼泪差点控制不住。
她手一抖,眼泪便一颗一颗随着她垂落的长睫掉在地上。
时瑜用逐渐冰凉的手指按住眼角,感受到指腹间温热的水渍,她顺着墙面滑落,双手抱膝将脸整个儿埋进膝盖里。
带着哭腔的颤音从缝隙间溢出:“对不起,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她好不容易稳定而平静的生活,好不容易把偏离的轨道拉回正轨。
她好不容易逼着自己放下了。
他为什么又要突然出现……
许怀洲听着,心脏疼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松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克制隐忍而锢出修长清冷的筋脉。
那五指伸开又垂落,视线一瞬不瞬放在她身上,却连触碰她的勇气都没有。
许怀洲单膝下跪半蹲下身子,不太方便的角落他手脚都伸展不开,西装裤紧绷成了一条直线,他睫羽倾覆低垂,看着更为落魄。
男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又尽量放柔声音去哄她:“我给你哥哥打电话来接你好不好。”
时瑜摇头:“不要,你别和他说。”
“好,我不和他说。”
“宋小姐呢,我去喊她,好不好。”
他轻声说了两句好不好。
可许怀洲越温柔,时瑜就越控制不住眼泪。
她就越觉得自己刚才在无理取闹,觉得她不应该这样。
膝盖处的那一小片不透光的空间慢慢被眼泪浸湿,潮湿的像她生锈了的回忆。
时瑜翻来覆去,唇张开又闭上,除了对不起,嗓子酸涩的什么也说不出口。
宋一茉踩着高跟急得满楼层的跑,终于在走廊尽头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好友。
她被眼前的情境吓了一跳。
她绕开蹲着的男人,走上前用怀里的外套披在女孩身上,扶着她起身,担忧道:“没事吧,小鱼?”
时瑜摇了摇头。
宋一茉摸到好友好像被冷水泡过一般冰凉的指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比刚才还要轻,仿佛是贴在耳侧说得悄悄话:“我送你回去吧。”
在余光瞥见身旁的男人时,宋一茉迟疑了一下,又道:“你还有话需要跟他说吗,你不想见他我就叫他走。”
时瑜沾着水渍的眸光晃过细微的涟漪,那脚步停顿半秒,攥着好友胳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半秒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直到她离开,时瑜都没有再回头。
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半明半暗的拐角处,宋一茉没忍住,还是回头望了一眼。
许怀洲仍站在原地,他眼尾垂着,指骨弯曲,身周好似被什么东西拢住,走廊的灯光落在男人肩上,灰蒙蒙的像是铺了一层驱散不掉的灰,连面容都看不太真切。
宋一茉心底轻叹一声,收回视线没敢再看下去。
*
临近傍晚的时候,宋一茉的办公室突然被人敲响了门。
那个男人站在那,在她错愕的眸光中,轻声开口:“宋小姐,很抱歉突然打扰。”
他的面容是一贯的温和有礼,连唇角向上勾起的半分弧度都恰到好处,但眼尾下垂的幅度,又显得那张容色平静疏离的脸隐隐有些落魄。
他涩声,嗓音微哑,在某一秒又紧绷着颤栗:“我想知道,在我们分开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