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前厅内，小童斟茶完毕，沈老爷枯枝似的手腕挥了挥，“你们先下去吧。”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声震得眼前的茶水泛起微微涟漪，沈夫人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帮其顺气。沈老爷捏着帕子咳嗽半晌，勉强笑了笑，似在宽慰发妻，随即将沈夫人的手攥在掌心，摇了摇头，沈夫人欣慰一笑，便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请问二位究竟是何人呐？老朽都被搞糊涂了。”沈老爷用帕子擦了擦嘴，顺势捋了下本就不多的胡须，望着厅前坐着的二人。

林修竹起身拱了拱手，荆如玉见状也跟着起身拱了拱手，林修竹神色淡然，轻咳两声，低声说道：“我兄妹二人乃是云游四方的捉妖师，听闻府上有妖怪作孽，这才不请自来。因我兄妹二人往日在道上得罪的人太多，不到万不得已不以真容现身，以免惹上麻烦，还请沈老爷海涵，此前多有欺瞒，实在是万不得已。”

林修竹说得字字真挚诚恳，荆如玉抬眼瞧了一眼他圆滚滚的后脑勺，这书读得多的人撒起谎确实不一样，脸不红心不跳的。

沈老爷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有劳二位侠士烦心，还请快快坐下喝口茶，休息片刻，那……”沈老爷犹豫片刻，开口道：“可曾查清这妖怪究竟是什么来路？”

林修竹放下茶盏，“还请沈老爷放心，等真相大白我等自会一一告知，不过……在此期间还请贵府上下过了戌时尽量待在自己的房间，不要随意出门。”

沈老爷斟酌了片刻，点了点头。

“沈夫人，”荆如玉在此刻开了口，“请问沈大公子现在何处？”

沈夫人捏着念珠的手蓦地一顿，不急不忙地道，“子辰有些不舒服，怕是感染了风寒，我让他回房休息了。”沈夫人虽是回答荆如玉的问题，却一直用余光观察沈老爷的反应。

“一会儿吩咐厨房给子辰炖点滋补的汤，这些日子他跟着一直操心，让福伯去请胡大夫来一趟……”

沈夫人听了这话眉梢稍稍有了几分喜色，便不再开口说话，半垂着眼，继续盘她那串紫檀念珠，珠珠碰撞的轻响，恰如暴风雨后房檐水珠轻叩地砖。

沈老爷扶着椅背艰难起身，“咳咳咳……二位侠士如果没有其他事，还请自便，老骨头不中用了，坐久了实在难以招架。”话音未落又闷咳起来。

林修竹趋前半步拱手相送，“晚生斗胆，不知可否能借药房一用。”

药房经此一闹，狼狈不堪。药材散落满地，管家正厉声催促小厮清扫，秋生和啾啾蹲在墙角，将混在一起的当归和枸杞分拣回药屉。一看到林修竹和荆如玉出现在药房门口，这一人一猴兴奋的难以言语，上下左右仔细瞧这二人，生怕有分毫差池。

“好了好了，”林修竹无奈地笑了笑，俯下身来附在秋生耳边说了几句话，秋生不由分说地拽起还在荆如玉脚边撒娇的啾啾就往外跑。

荆如玉觉得这没良心的小猴子都快把她这个亲主人忘的差不多了。

“小叛徒。”荆如玉嗫嚅道。

“怎么了？”

荆如玉摆摆手，表示没事。

管家看见他们二人进来，微微颔首示意，便带着小厮出去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福伯。”林修竹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啊？”

“就是带咱们去看沈家二公子的那位管家。”

荆如玉皱着眉好似在回想，林修竹看了她片刻，笑道：“那些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当下要做的事儿才重要。”

荆如玉原以为他来药房是要查妖怪和内鬼的线索，不过看时而拉开抽屉拿出一味药吸嗅，时而眉头紧锁，蹲在地上在一堆混杂一起的草药里翻拣拨弄。

“找到了！”林修竹眼底流光一转，冲着荆如玉晃了晃手里拿着的药材。

荆如玉不明所以，但十分配合地咧开嘴淡淡一笑。

林修竹将刚刚找到的药材一股脑丢进杵臼捣碎，表情认真。

“公子，公子，找到了，接着！”

秋生手里举着个青花瓷瓶，隔着老远便扔了过来，荆如玉一把接住，递给林修竹。

林修竹接过青花瓷瓶，抬眼看向荆如玉，收起往日漫不经心地态度，神色微微闪动，低声说道：“荆姑娘，你相信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