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然而安抚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孟渔如同呓语般低声喊她的名字,声音听起来凄清的像是走失的孩童,又像是失物复得,主人不可置信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
“......李寿檀,”孟渔翻身,整个人迈入怀中人温暖柔软的颈窝间,闷闷道,“寿檀......乖乖......如果我做的不好,那就请你教教我。”
“不要丢下我,什么都不说。”
“如果你说我不会爱,那就请你好好爱爱我,教教我到底......
什么是,爱?”
最后一个音节在孟渔的舌尖上翘,尾调带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可置信。是啊,爱是什么呢?孟渔并不认为自己曾拥有爱,哪怕孟老爷子千里迢迢也要带他认祖归宗,但作为一个连出生都和目的挂钩的私生子,孟渔在这一方面天生带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孟老爷子并不是一开始就选择他的,唯一凑巧的是他们爷孙俩在当时都面临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孟老爷子忌惮日渐强壮的儿子分走自己的光环,而孟渔的母亲好赌成性急需要钱终于盯上她的拖油瓶。
不过是一场愿打愿挨的游戏罢了......孟渔可不会真的蠢到相信孟老爷子是舐犊情深决不允许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受苦,不然他早几年干嘛去了?
而且孟渔确信,如果他年少时如果真的有一秒会产生这种念头,那下一秒孟老爷子绝对会把他这个蠢货踢出门外。
孟渔恐惧失败,恐惧抛弃,恐惧被退货,他决不允许这些真实地发生在他的生命里。所以他没有退路。同样,他讨厌叹息、疲惫和泪水,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只是讨厌脆弱感。
可是李寿檀不一样。李寿檀是给予他恐惧但仍旧跳脱于他的厌恶之外的人。
尽管日月旋转,沧海桑田,或许他和眼前的女人都变成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的人了,可孟渔还是想要相信她。因为他想如果他的生命里可能会存在一个值得相信的人,那那个人只会是李寿檀。
如果,他是说如果。
李寿檀,如果你曾经无私地拯救了我一次的话。那是不是这一次也可以?
所以,李寿檀,我祈求你。
祈求你宛如象群里年高望重的母象,慈悲地无私地将我迁徙到幸福的彼岸。
*
第二天清晨,寿檀是被一阵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她下意识抬起手来挡在眼前,很快视线里的光线就暗了不少,应该是窗帘被拉起来了。但寿檀已经睡不着了,眨眨眼,意识清醒了不少,再眨眨眼......
不对,不是还大暴雨呢吗?
只见寿檀腾得一个鲤鱼打挺地铺上翻坐起来,动作之快吓得旁边对着手机视频电话办公的孟渔罕见地眉尾直跳。
而寿檀则兴奋地跑向窗边看去,忍不住惊呼——
“哇!好美!”
只见暴雨已经在前夜停了,此刻硕大的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已经升到天上。阳光普照下的马赛草原再次恢复生机,被雨水冲刷后浓亮地像是上了一层油膜的金合欢树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中心沉默地伫立着。
两三只长颈鹿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仰头舔食着枝叶间被暴风雨激发出来的嫩芽;妮娜正藏在刺槐灌木丛间,借由茂盛的枝叶遮挡住自己的身形,正遥遥地盯着不远处一只呆头呆脑的落单紫羚。
那只紫羚个头有点大,妮娜并不着急,只是窝在灌木顶端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自己的尾巴。她很聪明,也在寻找一位合适的能够借力的猎豹伙伴。
听到寿檀惊呼,孟渔满眼无奈,转而低声对屏幕那头的严密道:
“还是按我之前提的条件,卢忠义不配合就继续跟他耗着。今生医疗连续亏空两年了,他比我着急。”
“孟先生,我担心老爷子那边......”
“放心,老爷子那边我来顶着。你只需要照办,好了,先这样。”
“好的,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孟渔扭头望着寿檀说:“你终于醒了。”他煞有介事地转了转胳膊,大有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架势:“你脑袋真沉,把我胳膊都睡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