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哭着摇头,攥住他的胳膊仰头看,“不是说起码半年吗?何以三个月就出来了?你有没有事?恢复好了吗?”
谢堪又将她拥回来,“嗯,恢复了大半。”
“怎么才是大半?你还是......还是要回去修养好。”
谢堪的泪眼瞧着她,“难道剩下的日子你都要我在药庐里度过吗?白雪,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白雪哭得伤情,二人相拥在烟露迷蒙的药庐青山边,彼此诉着数不清的心事,绵绵的山水听了这对情人多少的哀怨。
“我每天,每天都梦见你,有时你在对我笑,有时你又让我很生气。”白雪说,“可是醒来,我只剩了惆怅,无论是对我笑让我生气,我都想见你,君瑞,可我每天只能隔着丹室的小门感受你。”
“我向你郑重地道歉,我再也不会扔你的墨玉简了,我也不会不理睬你,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一定照做,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白雪紧紧地拥住他,字字哽咽,生怕一个眨眼,他便不见了。
“君瑞,你爱吃山楂,这段时间我学会了好多种山楂的做法,我会做山楂丸、山楂糕、山楂玫瑰饼、山楂清露,还有好多好多,你知道吗,有天我拿山楂在火炉边烤,想试试烤山楂的味道,结果它流下好漂亮的红色露珠,那是山楂的汁液吧,黏黏的,圆圆的,晶莹剔透,我当时好想告诉你,想拿给你看,可是那红色很快又被烤得黑透了。”
谢堪默然地听着,静静拢着喋喋不休哭着的这人,将她说的一切都深深听到心里去。
“什么红色......有这么漂亮吗?再烤一次给我看,好吗?”
白雪连连用力地点头,随即就从储物袋里点出了三枚小山楂。一望,却又焦虑,“现在外面在打仗呢,我们不能烤山楂。”
谢堪笑着抚她的头,“傻瓜,你是笨蛋。”
“我若是笨蛋,当初你还收不收我了?还问不问我,要不要当你徒弟了?”
谢堪用力地点头,又是一滴很大的泪水砸下来,“怎么不会?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那年的戒鞭,我还没向你道歉。”
白雪却是笑着摇头,呜呜咽咽嘟嘟哝哝,一声“君瑞”抵去一切。
二人牵着手,飞到了景灵宗最高的逢雪峰,山巅有棵巨大的糯米茶树,正是应景的季节,开出许多纷繁的白色糯米花来,清透朦胧,碎碎坠琼芳。
二人相偎着坐在树下,观望底下的战事。白雪点出了一枚炼丹炉,今日却不炼丹,只一边观战,一边用炉子烤山楂。
只见下方已是杀伐漫天。无数道崩毁山峦的灵光在方圆百里内对冲殴斗着。
慕吟乔单独披甲,身边没见白雪,那十个掌门似乎很惊讶。“那魔女呢!”
慕吟乔以九天束魔枪独对这千军万马,气势甚至比这十个人更足,“有事忙去了!今天我一人打你们十个,怎么,不满意?”
那十个掌门互相看看,话不多说,各自出阵过起招来。
白雪有几分献宝似的高兴,“你看,她不错吧,我给你找的帮手!”
谢堪只是沉沉地望着,没有一分高兴的意思,将白雪的腰搂得很紧。
白雪想起重要的事情,连忙同谢堪做交接。只见她递出一大把又一大把的爽灵,还有那西凤的眉间血,还有这些时日缴获的重要法宝,统统往谢堪的储物袋和识海里塞着。“君瑞,这些你可千万要收好了,以后他们都是可以帮到你的人。”
谢堪不知想到了什么,搂着白雪又是一行泪流下。
“山楂好了吗?”谢堪问。
只见那三枚小山楂已有些飘香,但白雪捏捏它们,还没变软,得再等一阵子。
“君瑞,我想过了,化神,合体,炼虚,大乘,你只要......只要再跨四个境界,就能飞升灵界。也许,也许我们还能再见......”
说着,两人却又是泪眼朦胧。这岂是四个境界,这是古往今来,上千年都未有人做到过的事。这片大陆的灵气早已不如千年之前,恐怕即便有修士具备这样的实力和天赋,最终也会受困于稀薄的灵气而不能进阶。
二人只静静地相偎,看山下的杀伐,看炉边的山楂。
香气越来越盛了,酸甜的味道由日暮的晚风扑着,更带出几分悠长缠绵来。
纤指不断在山楂边缘转着,让它们受火均匀,慢慢地,果然出了白雪所说的令人过目难忘的红色。像玻璃糖一般,凝结成露珠挂在果肉表面,是带有喜庆暖意的红色,令人想到凡人过年时张贴的红联和福字,还有那一束又一束的人间烟火。
谢堪将一枚山楂拈起慢慢品尝,先将那红色露珠咽了,而后是温软的果肉。他向来皆是吃生的,在炉边烤过的是第一次吃。竟如此暖热动人,有几分凌冽的酸性彻底被炉火柔化,随着愈加醇和的甜意一起入肚,腹肠内再也没有空荡的感觉。
白雪也拈了一只吃,边吃边拿袖子抹脸。
山下的战事已杀了一天,到日暮时终于止戈,景灵宗大获全胜,将那三个化神三十五个元婴全数剿获。
“君瑞,我们下去吗?他们应该在等着我们。”
谢堪却只是静静地望着山外天空,揽住白雪的腰,“说好要给你放烟火的。”没有下山的意思。
“什么?”白雪不解。
谢堪却将梨花宫收的那只七层金塔挥了出来,弹出一指,金色小塔转瞬飞向景灵宗的夜空,在万顷山水之上张扬耀目地燃放起来。
“原来是这个。”白雪笑了。
“白雪,对不起,这么久了,我没有为你做过什么让你开心的事。”谢堪瞧着夜空中盛放的烟火,泪水又淡淡地流了下来。
这一夜,这七层金塔在景灵宗的夜空燃放了一次又一次,不仅景灵宗弟子们都跑出来看,连不远万里的凡人都惊奇地奔来了这座山下围观。
这金塔燃烧一次便得耗费一万灵石,谢堪只当不要钱似的,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点燃,看它在空中大放光芒,旋转不歇。后来连白雪都在他的怀中睡着了,这向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放着。焰火星流映照着大树下这张燃放烟花的脸,明明面无表情,冷硬到令人不敢靠近,搂着怀中人的动作却又如此轻柔。不断地抬起臂膀挥动金塔,直直挥到了第二日的日出,太阳光芒彻底将这金光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