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秦老六和赵夫子一走,王二娘便抱起两只手臂,倚在门框上,看着那提着灯笼行走在黑暗中的两人,啧啧叹道:“咱们九凰山,当真是卧虎藏龙!”
盛九也正疑惑呢,便问她,“不是说,那秦六叔,是疯了吗?怎么我瞧他,非但不疯,还清醒得很。许多我原先想不明白的事情,经他一提点,便都懂了。”
王二娘半仰着头,眼神迷离看着漆黑夜空,忽而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这秦老六,装疯卖傻了这么些年,可真是难为他了!”
“装疯卖傻?”盛九愈发不解,“他为何要装疯卖傻?”
“这事儿,说来话长”,王二娘抬腿迈进屋里,顺手带起了门,“左右,今夜也是睡不成了,你给我倒杯茶,我就告诉你。”
茶已经凉了,但盛九倒得殷勤,王二娘便欣欣然接过了。她这辈子无儿无女,只有盛九这一个干女儿,从小带到大的。可惜,盛九性子野,在她爹爹面前,尚且没大没小,对待她这个干娘,自然更是不懂得孝敬。平日里无事的时候,王二娘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她的金面,可一旦有事,就二娘二娘地喊个不停,烦也烦死人了。
王二娘一边喝着寨主亲自斟的茶,一边将那些陈旧的往事娓娓道来。
“十三年前,鞑子入侵中原,朝廷节节败退。为了保家卫国,许多江湖豪客自发组织起来,随江凌云一同北上抗击外敌。这其中,便包括秦老六。秦老六读过书,又多计谋,且还懂些阴阳术数,故而江凌云一向十分倚重他。我曾听你爹爹说,那秦老六,是个盛世的魏征,乱世的张良,擅出奇谋。后来,江凌云与陈不遇联合起来,成功将鞑子逐出中原,这其中,秦老六的功劳,着实不小。”
盛九听她提起父亲,不禁好奇起来,“爹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那次北上,他也去了吗?”
“去了呀”,王二娘道,“那时候,你才十岁。你爹爹不能带你随行,便将你放在我家。又怕你担心,便慌称是出远门办事。三个月后,你爹爹受了箭伤,便提前回来了。他一回来,便叮嘱我等再不许提起这件事。我们便也不敢提,因此,你就不知道这件事。”
盛九疑惑,“为什么爹爹不许大家提这事儿啊。抵御外辱,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吗?”
“光彩?”王二娘嗤笑,“你看看江凌云和秦老六的下场,便知道这事究竟是光彩,还是要命了。”
江凌云的下场,盛九自然是知道的。他后来被拜把子的兄弟陈不遇背叛,给乱箭射死了。然而秦老六……
盛九问,“秦老六他怎么了?”
“疯了啊!”王二娘道,“你不是知道吗?人人都喊他‘疯子老六’。”
“可他根本就没疯!”盛九将两只手重重插在腰上,似乎很是义愤的模样。然而,一不小心,触到伤处,又是疼得一阵直倒气。
王二娘皱了皱眉,心道这丫头如此一腔正气,做匪头实在屈才,合该穿上官袍做个升堂断案的青天大老爷才对。
“没疯,却还要装疯,这岂不是更可怜!”王二娘压了压手,示意她老实坐下,“要说秦老六年轻那会儿,还真是个倔脾气,认准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江凌云死后,西南一带的英雄豪杰虽然个个心里唾弃陈不遇,然而,敢为他出头的,却一个也没有。唯独这秦老六,偏偏不肯忍气吞声,变卖了所有的家私,就为了北上京城,向陈不遇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