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兰绡还是哭了有半个时辰,她只是碰巧找到一个别的理由哭那个真正的理由罢了。
邵峋让人拿来了棉球,用镊子夹住棉球,蘸了点蒸馏水,帮叶兰绡擦眼泪。
他本来想用毛巾的,但他发现叶兰绡下眼睑上的皮肤又薄又红,他怕把它擦破了,于是改用更为柔软的棉球。
叶兰绡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邵峋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面颊,叶兰绡默默忍受了。
他又躬下身,吻了吻她的手背,叶兰绡没理会他。
他蹲下来,谦卑地吻了吻她的膝头,叶兰绡终于止住了哭声,错愕地看着她。
最后,他跪了下来,虔诚地捧起她的脚,烙下深深一吻。
叶兰绡惊跳起来,瞪圆了眼睛,望着邵峋。
她被他铺张的礼节惊吓到了。
叶兰绡知道邵家有亲吻礼,不同部位的亲吻代表了不同的含义。
在叶兰绡看来,这种亲吻礼像某种服从性测试,吻面颊代表平等的相交,吻手背代表绅士的恭谦,吻膝盖代表仆人的顺从,而吻脚尖代表奴隶的虔诚。
从来都是别人亲吻邵峋的脚尖,谁能想到有一天那个下跪的人会变成他?
邵家一众仆从也被邵峋的动作惊叹了,有仆从已经心疼地哭了起来,他们从没见过高高在上的家主这么可怜过。
而且,他们也为自己而哭泣,因为此后他们将无法对着主母身体的任何部位行亲吻礼,只能跪在她脚边亲吻她脚下的尘土。
——连家主都对她行吻脚礼,那他们自然只能亲吻她脚下的尘土了。
这是邵家至高无上的礼节,邵峋最真诚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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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叶兰绡和邵峋在家附近的河边散步。
这条河的生态很好,河边青草葳蕤,赤橙黄绿青蓝紫等色彩艳丽的豆娘轻盈地用尾尖在水面点水。
邵峋大少爷居然不认识豆娘,他看着豆娘,好奇地说:“这里的蜻蜓怎么都这么小一只?”
叶兰绡笑起来:“这是豆娘!和蜻蜓没什么关联。”
叶兰绡说起她小时候和曾以南一起去抓豆娘的事。
那时候曾以南是她的跟屁虫,经常手里拿一个透明的玻璃罐跟在她身后,她手眼快,每次都能徒手逮住豆娘,这时候曾以南就会把手从罐口挪开,让她把豆娘装进去。
待豆娘入罐,曾以南会再次用手盖住罐口。
两个人乐此不疲地抓了好几年豆娘。
“你跟曾以南关系很好?”邵峋问。
“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叶兰绡坦率地回答。
邵峋大步走在了前面,忍了忍,还是不甘心地问:“那我呢?”
叶兰绡回答:“显而易见,可能结婚的人。”
邵峋自虐一样,又问:“梁峪宁呢?”
叶兰绡不假思索地回答:“同学。”
邵峋还想追问什么,比如为何要送他袖扣,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把这样小家子气的话问出口。
只得气闷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了一个军人的碑,碑旁边有很多鲜花和水果,看的出来,这个人死后颇受爱戴和尊崇。
邵峋读了碑文,大概知道这是一位为救落水者而见义勇为的军人。
叶兰绡看邵峋在读碑文,说:“这个碑文写得一点也不详尽,只写了生卒年份和英雄事迹,没有把最震撼人心的部分写出来。”
邵峋来了兴趣,问:“什么震撼人心的部分?”
叶兰绡说:“这个军人是我们这附近的人,有一天放假回家,带着妻子、女儿和老妈在河边散步,突然看见有人落水了,我们这地方本来就偏僻,有时候很久都没有人影,军人就要跳下去救人,他妻子和老妈就拉住他,‘你都不会游泳,跳下去也救不了他’,但是军人说,‘这是我的身份赋予我的责任,我不能对不起身上这身衣服,如果我不去救他,世界上就没有人去救他了’,于是他就跳了下去,再也没能浮上来。”
叶兰绡歪着头看着邵峋,突然很好奇,眼前这个地位尊崇的男人会如何看待这样一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
“如果你是那位军人,你当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叶兰绡拐着弯问,面露狡黠。
“在你的预判里,我会做出什么反应?”邵峋也问。
“你会打急救电话,或者看看周边有什么救生用品,总之,你肯定不会在自己没有保障的前提下下水救人,你是个现实而聪明的人,不会被世俗的道德枷锁或理想者的英雄主义所捆绑。”叶兰绡直言不讳地说。
邵峋不辨喜怒地笑了,问叶兰绡:“如果你是那位军人的妻子,带着年幼的女儿和年老的母亲,你会希望你的丈夫在不会游泳的前提下跳河救人吗?”
这一问把叶兰绡给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