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此时被杀了,该有多好,这样我就在你心里永恒了。”少女突然对少年说。
少年说:“这不公平,你不能和我争夺获得永恒的机会,这是我唯一不会让给你的事。”
这场大战打了整整一年,终于停息了,少年和少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少年穿着华丽的衣服走上大殿,他的身材如此高大挺拔,气质如此凛冽出众,他的脸也被造物主精心雕刻过,仿佛世界上万万人的脸都是造物主的草稿,而造物主练手这么多人,独独是为了在他脸上完成终稿。
少年是这个国家的王子,他身边坐着即将与他联姻的公主。
公主一看到他,眼神就再也离不开他,她仿佛跋涉了很远的路,而她的终点就是他的身旁。
少年没有看公主,他在想站在城墙上的少女。
此时的少女对即将到来的不幸一无所知,她穿梭在松林里,和松民一起收割松脂。
他们用刀划开松树的树皮,让松脂慢慢流入陶罐中。
春夏之交,气温回暖,空气中都是躁动的小飞虫,它们“嗡嗡嗡”地叫着,像喝醉酒似的一头撞进松脂里。
少女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虫子的松脂取出,一心想制作一块满意的琥珀。她知道真正的琥珀是数千万年的时间凝结而成的,她所仿制的琥珀永远也抵不上天然琥珀的质地。但她又想,她身后也会有数千年的时间呢。
少女继续在林中穿行。
“哎呀,”少女摔了一跤,她的鞋子被树枝穿透了,脚指甲里穿进了尖刺,少女取出随身的布包,一边嘴里丝丝吸着凉气,一边把刺挑出来。
正当她头昏眼花地挑完刺,她赫然发现她的脚下有一块琥珀,少女眯起眼睛把琥珀对着阳光一照,看见琥珀里有一朵栩栩如生的旋覆花——这是一块独一无二的旋覆花琥珀!
传说中,旋覆花和松树是两种无法共生的物种,但此时,在这块历经了数千年时光打磨的琥珀里,它们结合了!
少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和少年分享。
少女顾不得还在流血的脚趾,她一直跑,一直跑,一口气跑到少年所在的宫殿。
然后,她看见——公主正在给少年斟酒,而两国的皇帝正商量着婚事。
少女紧紧握住手里的琥珀,渴望象征希望的琥珀能赐予她力量。
她看见少年满饮了酒杯,公主在一旁娇羞浅笑。
她发现,历史的烟尘同样覆盖住她了,在那样沉重的脚步里,心跳是最无足轻重的事。
少女的心碎深深感染了叶兰绡,叶兰绡此时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梦或一场仪式,她只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少女,那个少女就是她。
她兀自沉沦在悲哀里,几乎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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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邵峋在昏迷中听到沉着坚定的引导声,他不清楚那声音来自何方,但想必不是邵家族祷的——族祷的声音只会让他迷失,而从不给他方向。
邵峋顺着幽暗的道路一直走,一直走,他走进一片蓊郁的松林里,初夏的太阳将松林炙烤出一阵淡淡的松香味,他听见少女的低泣。
邵峋呆呆站在原地,如很久以前一样。仿佛过了千百年似的,少女终于回头了——那是叶兰绡的脸。
邵峋仿佛第一次透过这张脸看见叶兰绡这个人,他望她望进了骨头缝里。
邵峋的身体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他此刻只想紧紧拥抱住她。
下一刻天旋地转。
叶兰绡原本已经分不清她和少女了,似乎要和少女一起永远留在这片天地间,邵峋的出现打破了她的梦境。
叶兰绡立时清醒。
叶兰绡回到了有钟皓光的那一重梦里,在无数迷航的梦境里,钟皓光一直是她梦境和清醒之间的锚点。
“你吓死我了,下次不允许一次性推进这么多进度。”钟皓光还是有些后怕。
叶兰绡这一梦,快速掠过了初恋、沦陷以及失恋三场仪式,她在这场梦里足足沉溺了五年。
到最后连空间场都扭曲了,如果不是邵峋像天外来客一样走进来,叶兰绡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钟皓光没能靠近叶兰绡这次的梦,颇为惋惜:“宝宝,你到底梦见什么了?梦里有没有我?”
叶兰绡背过身去,不回答他,说:“不要再叫我宝宝,我在梦里已经长大了。”
“可你永远是我的宝宝。”钟皓光差点要脱口而出。但一想到叶兰绡不喜欢他的造次,反而会认为他轻浮,他硬生生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
“你再赶时间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有些人陷入仪式太深,都醒不过来了,勉强醒过来也变成了傻子。”钟皓光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两句。
他本来不是爱说教的人,但面对叶兰绡他总有无数的忧虑,他孤独太久了,好不容易她出现了,他不能再失去她。
钟皓光轻轻在叶兰绡头顶拍了一下,叶兰绡嗔怪地瞥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