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美人似乎有什么心事,家宴还未正式开始,她兴致缺缺,低头看着被踩在脚下的大梁城,一点情绪也无。
“长得确实惊艳四座。”祁越跟在宁王身侧从偏门入,感叹一番。
宁王不语,一旁的言九低声道:“楚美人原先是邻国的公主,国家覆灭后流落青楼,当今皇帝微服私访时偶然遇见了她,便将她纳入了后宫,先是封了八子,又越级封了美人,有风言风语说,若是来日她诞下皇子,皇帝就立刻册她为夫人,地位仅次于皇后。”
祁越:“啧啧啧,那她的儿子岂不是可以当太子了。”
言九四下看了看,小声说:“皇帝无所出,当今太子是皇帝年纪最小的弟弟,先帝在时皇子们争权夺位,太后怀着孩子,被当今皇帝的母妃投毒暗害,所幸毒性不大,加上发现得及时,太后凤体无恙,母子平安,只是孩子略有些先天不足,是个瘸子。”
祁越一脸惊奇:“运气这么好?”
“嗯,当今皇帝不是太后所出,太后彼时已经是皇后,无论哪位皇子继承大统,她都是太后,可她一心只想让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当皇帝。”
祁越:“太小了吧。”
言九附在祁越耳边说:“嗯,故而先帝立储时并没有考虑太后的孩子,而是立了二皇子。可惜,二皇子没多久就暴毙而亡。先帝痛心疾首,想改立三皇子,也就是王爷的兄长,可三皇子自幼体弱,终日抱病在床,因而无法担当大统。”
“后来呢?”
言九:“皇子们互相残杀,王爷胜算最大,却无心于此,只想当个快活小王,谁知当今皇帝为了爬上龙椅竟然不顾昔日手足情分,设计害死了王爷的兄长和母妃。所以......”
祁越心虚地看一眼旁边已经坐下的宁王,见宁王似乎没有制止他们的八卦,便放了心:“这狗皇帝该死。”
宁王不动声色地斜了祁越一眼。
祁越立刻住嘴。
言九低声解释:“旁的倒也罢了,不过太后是个极其有野心的女人,她出身将门,母家势力雄厚,见不得别人的儿子当皇帝,毕竟那是她无法掌控的东西,当今皇帝无所出,她便想法设法架空皇帝,日日往皇帝的后宫里塞眼线,还立自己的小儿子为太子,说是担忧江山社稷,皇帝无法开枝散叶,却也不能后继无人。”
祁越了然。
也难怪如今宦官外戚有了专权的趋势。
不过皇帝不是真的蠢,他也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永王想干掉皇帝,选择站在太后的阵营里,却也不见得太后真的愿意与他共谋江山,日后成事第一个除掉的就是永王,故而永王并不完全顺从太后,朝中的人有半数是太后的,有半数是皇帝的,还有寥寥是宁王的太子党,永王不得不开始积累力量,为往后与太后撕破脸做准备。
宁王要保太子,太子是个傻子没错,且是太后亲自立的,但若是日后皇帝倒台,太子只会被太后当成筹码,真正掌控江山的,还是太后。
太子自己没什么实权,可并不希望母亲掌控江山,也不愿看见江山被一个女子颠覆,故而他一直偷偷地把胳膊肘往外拐,企图干死皇帝,再干死老娘,然后君临天下。
太后、太子、皇帝,说是三足鼎立并不为过。
宁王对母妃和兄长的死耿耿于怀,一直都想报仇雪恨,从一开始无心帝位再到现在想篡位,于是便通过辅佐太子取得太子信任,两人合作干掉皇帝和太后,接着便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搞死太子,自己登基——他要改变这乱世。
但太后如今正值壮年,左不过四十几的年纪,想糊弄她绝非易事。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声音尖细的小太监稚嫩地喊:“太后娘娘到——”
原本嘈杂的玉华楼登时安静一片,众人都整齐站定,弯腰作揖恭迎这位女子的到来。
祁越猫腰低头,透过前面的人偷瞄了一眼。
太后看着不显年老,周身气场全开,凤冠华服,雍容无比。
而她身边跟着的常无妄眼神冰冷,手执一方白色拂尘,淡淡扫视着这里的一切,眉间满是气宇喧嚣,丝毫不见一个宦官应有的体态,倒是比皇帝还要有底气三分。
旁边福着礼的小宫女脸上出现一抹红晕,悄悄地捅了捅身边的另一位宫女,小声说:“哎,上回我在御花园洒扫时被掌事嬷嬷刁难,碰巧被常公公撞见,就是他替我出的头。”
祁越在心里默默汗颜:哥们你不该当太监,你该去演霸总。
霸总往祁越的方向看过去,祁越立刻低头装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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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对众人满意道:“都免礼吧——今日是中秋家宴,不必如此拘束。皇帝忙于处理政事,还有一会儿才能过来,此次家宴哀家特地命人将花房栽种的稀有品种请了过来,诸位可自行观赏。”
“多谢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整齐划一地答。
末了,这位太后娘娘将目光落在殿中的楚美人身上,轻轻一笑,听着却冰冷,叫人不寒而栗:“哀家听闻近日皇帝又得佳人,如今一见,倒当真是漂亮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