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宗内清净得像是无人来过一般。
这里只有零星几个正在洒扫的弟子,看见风相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作揖道一声少宗主好。
风相径直将祁越一路带去了云雀宗最里侧的空房间,久无人居的地方,古朴的木门上雕着精致的花样,被撞开后却是扑面而来的尘土味,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架不知道多少年的木床。
他把祁越放在那架木床上,略微扫一眼此屋内仅有的陈设,随手取下床头小架上落灰的木笛,然后便离开了此地。
清幽的风徐徐从山谷间吹来,数年前重建过的云雀宗人数本就不多,现下宗主又堂而皇之地叛出武林帮,甚至联合刘长老一道毒杀了数位云雀宗弟子,便只剩下长久的、无限的萧条和寂静。
笛声清越,却并不婉转,空余凄清,又好似五味杂陈。
几个洒扫的弟子偷偷猫着腰在前院观望,隔着拱形的石门悄悄看里面的谪仙吹笛。
“以前怎么不知道少宗主还会吹笛子啊。”
“你来得晚,咱们少宗主打小就会,闲时就喜欢在清心院里吹笛子玩儿,可好听了。只不过......自六年前云雀宗被屠后,他便再也不吹了。”
女弟子轻呼一声。
那年长些的男弟子又说道:“宗主在时最恨丝竹一类乱耳玩乐之物,有一回少宗主吹笛被抓了现行,挨了好一顿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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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伴着风的凉意,树梢上的乌鸦拍翅而起。
宁王府邸,花园凉亭。
黑衣死士来报,称跟丢了祁公子,但看见此人与武林帮的人在一块儿。
“废物。”
茶杯落地,四分五裂。
黑衣死士单膝下跪,一手撑膝一手扶地,微低头,抬眸直视宁王:“属下不敢。”
其余几个死士也跪了下来。
“你方才说祁越和武林帮的人在一起,”宁王淡然从座上起身,踱了几步,随机冷冷瞥向地上的人,“可知与他在一起的人是谁?”
“属下不敢妄言,但见其穿着打扮不凡......”打头的黑衣死士随着宁王的动作转了个方向继续半跪着,“应当是云雀宗的人。”
宁王微微一顿:“云雀宗?”
他道:“六年前陛下命恒王带兵围剿乱党,武林帮首当其冲。头一个被屠满门的便是云雀宗,祁公子投靠恒王,立下大功。”
“本王知道,还用你说?”宁王道,“武林帮这时候怎么有闲心管祁越了。”
“许是想寻仇罢。”
宁王微微抿唇:“继续跟着。”
死士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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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沉默下来。
这些人看宁王脸色并无责怪之意,便起身了。
宁王眸光深邃,独自立于凉亭之中,眼神轻轻扫过石桌上中书令送来的《魏史》拓印本。
——“崇安十年春,帝栖于上位,并天下为五十七城,腾蛟凤舞,布施于民。然边兵乱,响马余贼不绝于市,遂......”①
宁王嗤笑一声:“赢者编纂史书,净是些狂妄之语,颠倒黑白。”
“殿下,”领头的死士道,“隔墙有耳。”
宁王嗯一声,随手将书卷丢给死士。
其中一死士接住了那《魏史》的拓印本,下意识看向宁王。
宁王淡然地背手站在一旁:“你观此书,有何不妥之处。”
那死士翻了翻。
——“二十一年冬,绿林有匪祸乱于世,民皆战战。使柯裴伐之,定渠州。吴孟安降于我,自戕于临水之上流,帝叹其悲且。归尸于家,诸王皆使其兵卸甲以吊......”②
崇安十年,新帝登基,魏国苦边患之害久矣,边疆战事吃紧,朝廷忙于打仗,皇帝急于排除前朝不忠之臣及太后党羽,内忧外患之时一向不愿归顺朝廷的武林帮人蓄谋已久,蛊惑人心,企图吞并天下自立新朝。
所幸恒王与皇帝情同手足,且颇有领兵打仗之能,被皇帝亲封为左领将军,四处出征踏平边疆小国,魏国领土不断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