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一切安好,我便下山来了。”孙雪华没有表露太多,他与尹晓棠仅有一面之缘,并不熟悉,何况对方年纪尚小,很多事情还未到完全理解的时候。
尹晓棠也不是爱刨根究底的性子,只是应着:“那就好,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孙雪华点头道:“那你的伤如何了?”
“我吗?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脚磨破了,刚回山庄的时候疼了几天,涂了些金疮药就好了。”尹晓棠抿了抿唇,莫名有些紧张,她对孙雪华的了解仅限于长辈们零星的提及,她知道这人很厉害,但具体厉害到何种程度,她却不清楚。
孙雪华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轻声说着:“不必拘束,我此番下山,无所要事,你若愿意的话,叫我小雪便好。”
“啊?”
“嗯。”孙雪华眼帘微垂,“大势已定,人间也算太平,便想出来走走。”
那“走走”两个字说得又轻又慢,像是晕开的茶香,透着些许无人知晓的落寞。
尹晓棠一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叫你孙前辈吧,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改不了口。”
“好。”孙雪华并未强求,小姑娘许是觉得两个人干坐着有些尴尬,便主动与人攀谈起来:“孙前辈,你知道这里的宋氏钱庄吗?那钱庄的老庄主要过八十大寿,请了好多人来呢。”
“刚刚有听旁人提起过。”孙雪华本身对此事并不感兴趣,但既然对方都说了,他便顺势问了问,“你也是来参加老庄主寿宴的吗?”
“不是不是。”尹晓棠连连摆手,“我先前有个同门,他不修行了,离了五柳山庄后,就在那宋氏钱庄当护卫。前几日他飞鸽传书于我,说是老庄主寿宴,要增派不少人手维持秩序,但他手底下没人,就想请我帮忙,我就来了。”
孙雪华一听,问她:“他是你朋友?”
尹晓棠沉吟片刻,不知该作何回答:“朋友,算不上吧?只是从前还在五柳山庄的时候,一同洒扫过庭院,相对来说,见面的次数比较多。”
孙雪华了然,五柳山庄位于北地,数十年前也是一派大宗,可惜近年来门庭凋敝,已经没有多少人在那里修行了,纵使尚有人在坚持,那同门之间的情谊恐也不深。
谈话间,那小伙计便上了一副崭新的茶具,添了新茶,尹晓棠捧着茶杯,抬眼悄悄看了眼这位前辈,又垂眸望着杯里热气腾腾的茶水,欲言又止。孙雪华发觉了她的踟蹰,说道:“尹姑娘可直言,在下愿闻其详。”
尹晓棠抿了抿唇,思量许久,才压低声音回答道:“孙前辈,其实我收到了两封信,一封信是我那同门请我来做护卫的,还有一封,他做成了密笺,藏在了信封夹层里。”
孙雪华闻言,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尹晓棠从袖中取出那封密笺,交给这人,对方接过来一看,上面只写了极短的一句话:“近来庄中怪事频发,时有护卫失踪,望师妹不计前嫌,施以援手。金伯涛敬上。”
“这个金伯涛,就是我那同门,他离了北地好几年,现在成了宋氏钱庄的副守卫长。”尹晓棠的指腹在那个名字上画了个圈,小声说着,“我觉得有必要来看看,就离了山庄,到了此地。”
她说着说着,不由莞尔:“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您,真是太好了。”
尹晓棠笑起来就更显稚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亮的,格外有神,孙雪华心下慨然,他想,年轻真好,永远朝气蓬勃,永远满怀期望。
“我随你一道去吧,好有个照应。”他道。
尹晓棠一愣:“哎,这这,我只是感慨一下,就是那种,他乡遇故知啊什么的,没想过要麻烦您。”
“我恰好也准备去一趟,见一见世面。”
“啊?”尹晓棠愣了愣,见世面?见什么世面,还有世面是孙前辈没见过的?
她观察着孙雪华的神色,对方依旧八风不动地端坐着,看不出异样。
前辈在开玩笑吗?
尹晓棠觉得不可思议,可除此之外,她又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这个事情。思来想去,她索性放下了,问他:“那前辈,我们现在出发吗?我和涛哥约了在江边渡口见面。”
“好。”
二人很快离了座,留下一壶尚有余温的热茶,正悄无声息地散发着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