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州冬天不会下雪。风随肆过去在零州住了十年,年年都看得见大雪,如今冬天没下雪,啧啧称奇。
但冬天不下雪不意味着不冷。月天清眼见外面太阳暖和,少穿了一件,结果晚上开始嗓子疼,第二天起来不仅失声,还发烧了。
月天清自从有记忆以来,从未有过这么严重的风寒,想找两颗丹药吃吃。但丹药大多是治外伤或急病的,没有丹修针对这种小病炼制丹药。
风随肆原以为玄桂镇的医馆不会在除夕前后开门,不料扶着月天清到达医馆后,他才发现医馆不仅开门,而且人流爆满。
他搬来一个板凳扶着月天清坐下,笑道:“隐灵,你看来看病的大多是小孩呢。”
月天清扫了医馆外排队的人们一眼,【大多是老人和小孩。】
风随肆又笑着说了几句,才反应过来,“你刚才是在和我传音?”
月天清点点头。他嗓子痛得犹如石子划过,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风随肆拿出乾坤袋中的皮质水袋,“喝口水么,还是热的。”月天清接过喝了一口,【唉,感觉再怎么喝水,嗓子上也又干又痒。修仙之人还会得风寒么,我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这般难受了。】
风随肆忍不住哈哈笑。
两人就着传音聊起天来。
月天清聊着聊着,忽而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试探机会。
远古时期的传音会暴露交谈双方的魂体,现代的传音术经过改进,已经规避掉了这个致命的问题。但是他依然可以顺着传音连接,分一缕神识溜进沈峰的识海,观察他的魂体。
月天清一向光明正大,行为磊落,今天鬼鬼祟祟做这种事情,居然也淡然自若,和风随肆聊天没落下一句话。
就在月天清成功溜进风随肆的识海,即将看到风随肆的魂体时,医馆大夫的徒弟来叫人了:“到你了,快进来吧。”
月天清只能飞快收回神识,和风随肆一起进去。
现在的环境太不安全了,还是等回去再说吧。月天清收起惋惜,如此安慰自己。全然忘记是自己动作太慢了。
待两人提着药回家,风随肆去熬药,熬完药去修炼。月天清一时又没找到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动,只得扼腕叹息。
而医馆大夫也是医术精湛,一副药喝完,月天清便全好了,嗓子也好得不得了,他找不到借口用传音。
月天清心想:难得想偷偷做点坏事,居然接二连三地受挫,这坏事不做也罢。
看着在院内扫地的沈峰,月天清想:难道我真的认不出他是不是风随肆吗?
行为举止,说话语气,饮食习惯……方方面面,他都可以确认,这就是风随肆。不需要看魂体确认,他都知道这是风随肆。尤其是月空落给他那枚魂珠,几乎是明确告诉他沈峰的真实身份。
但是月天清有点接受不了。
这么多年过去,还来找我做什么呢?
一但认清沈峰就是风随肆,月天清便开始如坐针毡起来。最后他觉得还是回崇德门妥当。
风随肆如今这个修为,除非吃什么高级丹药,否则是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崇德门的选拔的。但是他又舍不得这样离开风随肆。
纠结来,犹豫去,月天清最后决定等元宵节过了再离开。
虽然风随肆并不知道他就是月天清,但是他想要风随肆陪他过完生辰。
晏历1139年正月十五。
早晨睁眼,月天清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整整一百三十九岁啦。
活了一百多年,见过大风大浪,也见过花开一瞬的美丽和脆弱;曾与好友整夜合歌醉倒月下,亦曾与挚爱缠绵过几天几夜。许多东西都见腻了,却好像还是没活够本,也还没活明白。
命运,这个词他参不透。
他以为的突破自我,是否是天道眼中的一场笑话?
他以为的自由人生,是否是编造好的一场戏?
月天清深深叹了口气。
忽而,一道笑声打破了他的愁闷,“哈哈哈……大早上的,叹什么气啊。”
——是风随肆。
月天清感觉风随肆仍然是少年心态,怎么都不会老。可能他和有凡一样,是什么不老神仙乡出来的。虽然不知道这百年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身上好像没有岁月流过的痕迹。
“苦闷疏解不去,只能叹气了。”
“有什么苦的?”
“活着本身就很苦。”
“我倒是觉得活着很好呢。”
“你是年轻人嘛,不觉得苦。老人都觉得活着很苦的。”
“我觉得你也还年轻啊。”
这对话进行不下去了,月天清叹气。风随肆哈哈大笑着问他今天早上要吃什么。月天清想了想,道:“就平常吃的吧。”
风随肆对这回答不满意,但点点头,去做早饭了。
待他把碗端上桌,月天清发现那居然是一碗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