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随肆和风愉北辰鸿客亲昵了几天,把话都说清了。听到风随肆和戎君的纠葛,风愉叹气道:“好罢,其实我们早已料到你不想成魔。”
风随肆觉得他是在找补,道:“何以见得?”
“你越傻越倔,越倔越傻,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恐怕也变不了多少。我不知我和你娘这么聪明,怎么生出你这呆头呆脑的人来。”
风随肆笑两声便不说话了,心道:你们是没见过天清,见过了你们就知道比我傻的人是什么样了。
风随肆跟着风愉在地府到处逛,两人出了城,站在冥川岸边。
风随肆奇道:“那天我见这岸边的花里岸红,外岸黑,今天怎么颠倒了?”
“每日轮换的。”
“一天就开谢一次,速度真快啊。”风随肆感慨。
风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呢,这花其实开很久的。地府也是天界划出来的一片地方。”
风随肆错愕:“什么?!”
风愉道:“人间许多事情对我们来说都是浪费时间,我们只等待人死的那一刻,为了不整天无所事事,这里的时间流得很快。”
“那、那现在多久了?”
不会等会儿他就看见已经老死的熟人了吧?!不要啊!
风愉沉吟一阵,“其实时间在这里不重要,所以我也没记过日子。”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死时的年纪?”
“因为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你死时三十四岁。你既想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份,我便去问问才来的生魂,问他死时是多久了,这个时间要加上他过来花费的时间,也就是大概一个月。”
风随肆感觉眼前一黑,一个月,岂不是月天清现在起码六十岁了?八十一州修士的平均寿命只有两三百啊。
风愉匆匆去了,留风随肆独自站在奈何桥边。
风随肆又瞥见那块写着白骨洄游故事的牌子,心想:真的可以游回去吗?
风愉回来后看见他痴痴站在冥川河边,且已经走到花丛中了,连忙过去把他拉回来,斥责:“冥川吞噬魂魄,你不要站那么近!”
风随肆失魂落魄,“我可以游回去吗?”
风愉拉住他手臂的手猛然握紧,瞳孔缩小,“谁告诉你的?!!”
风随肆指着牌子道:“那上面写的。”
风愉没想到风随肆看见的居然是那则故事——牌上的故事是由生魂的心境决定的。风愉脸上表情似怒似悲,他不是火爆性格此时也大动火气,“命只有一条,你非要死后才要后悔!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
好些执念强的生魂根本不能拉到地府,地府只能任由他们化鬼,在人间游荡。但是风随肆是失去意识,自己到地府来的!
“可是我当时别无选择!”即便没有戎君,他受那么重的伤,找不到医修也活不了多久。更何况当时所有人都避他如瘟疫,他哪里找得到医修?
风愉差点被他气活了,道:“魂魄会被冥川水弄得魂飞魄散,你不要想着游回去。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事已至此,风随肆只能认命,“我知道了。”
回去后,风愉和北辰鸿客聊起这件事。
北辰鸿客道:“也算正常,多少人这辈子想要什么都说不清楚,死后痛哭的也不在少数。”
风愉:“但他若是入轮回,怕是魂飞魄散也不愿意把记忆洗掉。”
“再等等,也许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他的想法就变了。”
“嗯。不过月咏他们你安排好了吗?”
“我尽力帮他们投的好胎,但是册子上看不见以后,他们往后如何,还是要看自己的选择。”
又过了十多天,风愉问风随肆想不想留在这里当一个差使。风随肆道:“我想回去。”风愉已经气过了,此时反而有些悲伤,但风随肆还是梗着脖子。
良久,风愉道:“这里可以等到你想见的人,如果对方也同意的话,我也可以再安排他当差使。在这里活着和在八十一州活着,有什么区别呢?”
风随肆其实说不清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但是他有遗憾,只有人间才可能弥补的遗憾。况且,“活着在于即便身处绝境,也拥有许多可能。在地府一直当差使,一眼看得到尽头,说不上有可能,更谈不上有希望。与其说是‘在这里活着’,不如说坐牢。”
“好吧,是我小瞧你了。你身体死了,但你的心活得生气蓬勃。我可以让你投个好胎,整个八十一州最好的那种。”
“代价呢?”
“没有代价,你我父子一场,纵使只有十二年,我也会给你找个好胎。更何况你那亮得夺目的功德。”
“我是说投胎的代价呢?”
“忘记一切。”
风随肆握紧拳,“我不投胎,也不想做差使。”
“我看过你的生平了。不留情面地说个实话,活得很一般,死得也很惨。为什么不想忘呢?”
“难道忘记了所有真的会快乐?忘记一切丢掉的不仅是悲惨的回忆,美好的回忆也一并没有了!彻底失去记忆,才算真的死掉吧。”
风愉看向风随肆,“留在地府也可以继续创造美好的回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还有我和你娘呢。”
风随肆吼道:“我要再见天清一眼,我要看到他过得很好!”
风愉道:“你可以在当了差使之后,在去抓魂的路上看他一眼。我可以安排你去抓那些不愿入地府的生魂。”
风随肆却抓住风愉的手臂,眼睛直直看着他,“有办法让我带着记忆回去,是不是?”
风愉闭一下眼,拧眉,“代价再大你也要去?”
彼岸花微微地颤动花瓣,陶醉于自己的美。奈何桥外又排起长队,风随肆听见生魂们在热闹地叽叽喳喳,或许是初至某地的兴奋,或许是因为所谓的好胎。远处的迷雾移动着,时远时近,但无论多远,地府终究处于黑暗和迷雾之中。
“是。”
风愉压低了声音,“我有办法让你回去。但回去后,你只能活几十年乃至几年,甚至还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即便只有一年也该心满意足了。风随肆连忙问是什么办法。
“地府每天投胎数万多人,总有几个出了大问题必须把魂拉回来重新弄。一般我们任由那些□□死掉,但我可以从中给你找个身体。但是——”风愉看向风随肆的眼睛,强调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腰缠万贯还是穷得要饭……我就不能保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