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却不知道月天清在犹豫什么,要将他一剑杀了报仇也罢,留着慢慢折磨也好,无论是哪种想法,痛苦的都绝不该是月天清。
戎君却很能理解月天清的想法,借着温辞之口出声大笑,“哈哈哈,仇人就在眼前,一剑杀了复仇还不好?你也和风随肆一样,害怕仇人的后人再找你报复?不必担心,温辞没有后人。”
月天清认得出这是谁的语气,后退一步,“你……到底是谁?!”
温辞向月天清走近一步,缓缓抬起手。
他脸上时而是平静的悲痛,时而是极致的癫狂,“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从前的温辞……月天清你还不动手!要犹豫到什么时候?!”
“不!”月天清踉踉跄跄地后退,眼中含泪。
“为什么,犯下罪孽的是我,受罪的却是你……快动手!月天清!杀了我!”
月天清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怒吼:“温辞呢?戎君你把他搞到哪里去了?!”
“戎君就是我的一部分……温辞就是我的一部分,你怎么只认他不认我啊,我好嫉妒啊,月天清,那天大战你抱我安慰我,都是骗我的?你敢骗我?!”
月天清猛摇头,希望这是一场梦,他可以把自己摇醒。
温辞缓了一会儿,把戎君克制住,道:“抱歉,我本来不想用这副样子来找你,只是庆典时,崇德门的守卫才松懈一点。”
月天清久久不语。
温辞想要走近递给他一条手帕。只是才走近一点点,戎君就开口道:“月天清!你看看你那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温辞捂住嘴,叫戎君别再说了。戎君被月天清所杀,恨月天清入骨,哪里愿意放过,在温辞识海里吵吵嚷嚷。
又过了片刻,月天清深吸一口气,缓了过来,问:“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温辞连忙打消他的这个念头,“有你在我的情况才更糟糕。”
只是话才说了一半,温辞就愣住了。
这似乎不是戎君在说话……但是他说话怎么如此伤人?
戎君:【说得好!你难得说了一次真心话!就是这样,认清你自己!】
【不!不该这样伤害天清!】
温辞想要找补,但月天清已经懂了。
看见月天清难以置信的眼神,温辞明白月天清已经完全懂了——机会到了,错过的话,他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们不要再见了。”
那双熟悉的眼睛闪烁着温辞从未见过的情绪。“你要与我老死不相往来?”
戎君没再干扰温辞,或者说,温辞知道该如何把握了。“我本就是你的仇人,你不要再期待我与你如从前那般要好。你该报复我,你该冷漠,你该……”
月天清原本想忍下怒火,但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好忍的,“那就如你所愿!绝交!你要的是不是这个?!还是你要我拔剑动手?!”
“是。拔剑就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做。”
“好,好,好!!!”
温辞确实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月天清提出的绝交,但他也感觉自己没有想象中轻松。他还想说句再见,但又察觉到两人之间,或许没有再见了。
月天清还火冒三丈地看着他,他不想再刺激月天清,遂而转身离开鹤池。离开的姿态可谓落荒而逃。
戎君对他笑道:【看,最后一个朋友也被你自己作没了。】
【不是“作没了”,发生这种事情,本该绝交。但这不是我的错,不是“作没了”。】
【这难道还是我的错?!】
【或许我们都没错,但我们都要承受后果。】
戎君还在嘴硬:【我可不觉得这是“后果”。】
温辞想要转身看月天清回房没有,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得仿佛要将他烧成灰烬的视线,他不敢回头,匆忙离去。
月天清往回走,看见一些仙鹤居然夜里还在鹤池吃鱼,勃然大怒,“鱼不是给你吃的,快给我滚!!!”
仙鹤受惊,但只扑腾了两下翅膀,随后继续吃。
月天清感到被无视、被嘲讽,他还要将火气发泄在这无知生灵上,忽而察觉到自己的无能。他颓然滑坐,倚靠风廊的栏杆,看向被云气弄得浑浊的夜月。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取出蝶瑟,鼓动。蝶瑟里的小蝴蝶飞出来,围着他翩翩起舞,为昏暗的鹤池增添伶仃的微光——让人更觉冷意。
不知不觉,他又奏起寻仙道。
如若遇到仙君,他不会求至上仙道,不会求君子之名以斩妖魔。他会求人生顺遂,此生亲友爱人永远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