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天清淡漠的眸子与他们两人相望。飞叶划破他左臂旧伤,血色渐渐染红他的墨绿衣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天,天清?”纪聊群双手颤抖,“怎,怎么来了……”
宿坠竹也像被人揭下丑面,眼球颤动,惊惶不止。
山风吹过葬剑崖。
时间洗不掉的往事,皆被山风送回人间。
月天清抱拳行礼,“……禀告剑主与掌门,三日前,弟子与云屏对战时,发现云屏被下了魔种。弟子怀疑青峰剑山恐怕不止云屏一人被下魔种。”
但谁也没在意他说的是什么,各自心慌后怕各自的。
宿坠竹率先回过神,狠狠推纪聊群一把,“你把太清伤着了,还顾着问甚?!”
月天清语气不变,“弟子可以自行包扎。”
纪聊群像是被吓成呆子,久久不能回神。宿坠竹狠狠摔他两巴掌,纪聊群终于回神,“好好,我等会儿与剑主一起去看看,你……”
月天清见他这样说,准备转身离去。宿坠竹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眼中满是痛苦:“太清,求求你,说点什么吧。骂他也好,骂我也好。动手也行。”
月天清笑了,和平日笑得并无差别,“青峰剑主说笑了。你们与我娘的往事,我无权为我娘做出任何回应。至于我自己,抱歉,我并非有意要听你们的对话。”
“啊啊……”
宿坠竹还不甘心,“你练剑,为什么不来青峰剑山?是有蕙不让你们来么?”
月天清这下假笑也笑不出,淡淡道:“来过。她从未插手任何有关我们拜入门派的事,没有说去哪里,也没有说不能去哪里。”
宿坠竹抓住他衣领,“来过?来过是什么意思?”
月天清见宿坠竹双目涨满血丝,瞳孔极小,神态癫狂,明明“青峰不收的意思”已到嘴边,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够了。
青峰剑山从来不欠他什么。
“如果我娘在此,她想必也不想见到剑主如此仪容。剑主还是去修整一下罢,弟子愿随剑主和掌门一同去找其他有魔种的弟子。”
宿坠竹泪流不止,追问班雅的事,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纪聊群经历大悲大恐,现在终于冷静很多,勉强恢复往日仪态。他为月天清换药换绷带,两只耳朵却偷偷竖起来听月天清的回答。
云屏匆匆跑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原本应该在附近溜达的月天清正脱去一半上衣,由着崇德门掌门纪聊群为他包扎旧伤。而自家剑主也不甘落后,向月天清嘘寒问暖,神情关怀备至,月天清则偶尔回答两句,神态淡然。
有一种月天清收纪掌门与剑主为徒弟的怪异之感!他是不是疯了?这世界实在太魔幻了!
月天清见云屏终于来了,长呼一口气。
再不来,青峰剑主就要把儿子许配给他了。
宿坠竹见有弟子来了,清咳两声,恢复往日剑主威严。纪聊群不说话就已不怒自威,沉默着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
云屏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毕竟纪聊群和宿坠竹都能探查到他和月天清的传音,他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宿坠竹又找来一些嘴风严的长老,一行人便去找寻被魔种植入的其他弟子。
第一处地方自然是澡堂。
澡堂可以轻松看见他人肩胛骨,此处最便于搜查。
虽然女弟子澡堂有女长老去看,但男弟子澡堂,一片比鸟秀腰,纪聊群和月天清也看不下去。宿坠竹嘲笑纪聊群,让月天清好好在外等着,区别对待得坦坦荡荡。
纪聊群抬手,两指抵上月天清太阳穴。月天清下意识偏头。
这是交换传音的常用动作,也是搜魂、杀人的常用动作。
纪聊群沉默一瞬,拉起月天清手,抵到自己太阳穴上。
月天清手指一颤,把自己的传音给了纪聊群。
【比赛时,你如何发现云屏身上魔种?】
【我的本命剑告诉我的。它是君子剑。】
此时正是下午,洗澡的人不多,宿坠竹三两下看完从澡堂出来,身后还有长老抓住了欺压同门的弟子,正要带他去训诫。
纪聊群给他一个眼神,宿坠竹露出疑惑表情。月天清猜测他们在传音。
而后三人结了一个传音阵。
宿坠竹:【比赛时我见你灵剑不俗,年份恐有千年,你可知它之前叫什么名字?】
月天清和桀骨交流一阵。
纪聊群提醒他:【在进传音阵的同时和其他人私下传音,有传音内容被阵中其他人探知的风险。】
【唔……好,多谢掌门提醒。】
而后月天清有些尴尬地退出传音阵。
宿坠竹看着纪聊群淡定自若,知道他早晓得剑灵存在,气得踩他一脚。
桀骨通过月天清进了三人传音阵。
桀骨用的是很久之前的传音术,进入传音阵,还会展露自己的魂体。
桀骨身材高瘦,肩膀较为宽阔。膝盖以下部分均看不见,符合剑灵魂体的特征。他戴斗笠着黑衣,披散长发,衣带缓飘,神色黯然。两手、脖颈和大半张脸都被绷带缠绕,只露出一只眼睛、下巴和手指指尖。说个实在话,比一般的鬼还凄怨吓人。
但在场其他人均在悄悄通过魂体解读桀骨的状态,不关心他是否吓人。
桀骨淡然行礼。
【有负君子剑盛名,微剑原名桀骨。见过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