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翠山林中一片凹地,小镇坐落在这里。
此时这里正在下大雨,山林寂静,小镇仿若沉睡中的孩童。
小镇外围,一处院子打破宁静,一个小孩轻轻推开门,发出“吱呀”一声,而后小心翼翼地提起脚后跟,又轻又快地跑出院子。
跑出院子,进了街道,他放开手脚,在雨里拼尽全力地奔跑。
风随肆冲进魇,看见斜前方跑出一个小孩,他却一时停不住,径直撞上那小孩。
风随肆以为自己会把小孩撞倒,已经准备抱住小孩摔倒,以免摔痛小孩子,结果他却从小孩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小孩好像没有任何感觉,还在继续往前跑。风随肆看着他奔跑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手。
滴答、滴答、滴答……天上的雨一刻不停地下着。
那个侧脸有点眼熟。
风随肆跑过去追那个小孩,等两人跑得一样快时,风随肆一边跑一边仔细观察这小孩的长相。这个小孩的长相和现在的月天清有几分相似,和他回忆里初次见到的月天清几乎没有差别。
现在是月天清流落在外的时候?
月天清带着风随肆跑出了街道,冲进山林。
风随肆试图叫月天清的名字:“天清!”
月天清还是一刻不停地跑。
风随肆这才觉得棘手起来,他不能被月天清感知到,要怎么把他叫醒?
一边跟着月天清跑,风随肆一边思考:
魇分为多种,最常见的不外乎是回忆和害怕的事情。
他和月天清都遇到了回忆类型的魇。
回忆类型的魇比虚构的魇麻烦很多。
第一,回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所以回忆性质的魇符合逻辑,很难从逻辑错漏之处发现自己不在现实中。
第二,回忆中的自己比现实中的自己年龄小。无论是身体方面还是心灵方面,力量都弱,更不容易从魇里挣脱。
风随肆跟着月天清跑了很久,越跑,前方越暗。
风随肆直觉要出事,忍不住叫了月天清一次又一次。月天清自然一次也没听见,但风随肆总是忍不住去提醒月天清前面有危险。
但月天清很敏锐,自己避开了雨天里的小型滑坡,断树,被风吹下的树枝。他一步不歇地往前跑,好像不知疲倦,眼里只有前方。
但月天清没能避开所有危险。
月天清爬上另外一座山时,突然陷入石间,消失了。
“天清!”
风随肆连忙跑过去,看见了月天清。原来,月天清掉进了猎人的陷阱。
风随肆看着坐在坑里,透过树的枝桠仰望天空和雨幕的月天清,忍不住弯腰刮他鼻子,“我说不要往前跑了吧,你还跑。”
月天清眼里只有淡漠。风随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突然心里一酸,想要再碰碰月天清的手凝在半空。
被刮了一下鼻子的月天清好像感觉到什么,低下头。
风随肆突然发现月天清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原来月天清脸上的水不是雨水啊。
风随肆觉得心里酸酸的,眼睛也变得酸酸的,“好啦好啦,你后来顺利回家了,不要哭了哦。”
但这人嘴上安慰月天清不要哭,自己却也落下热泪。
雨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昏暗。
风随肆抬手虚抱住月天清。纵使他不可能真的抱住当年被困在猎人陷阱的小月天清,他也忍不住做这个动作。
天色还在变暗。
风随肆心想,这里最终会变得比黑暗还暗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黑暗一点一点地完全侵蚀了小月天清和风随肆。风随肆始终虚抱着他。
雨中的山林就像从来没有人出现过,寂静依旧。
……
再次醒来时,风随肆第一时间意识到的是:我之前昏迷了?好像是。但为什么会失去意识?
风随肆躺在路上正晕着呢,突然看见一只鞋底从天而降,准确地向着他的脸踩来。
“停停停!喂!”
鞋子没有半分停滞地踩上他的脸,而后穿过他的头,平稳地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跨过他的脸,踩在前面的地上。随后。这双鞋一步一步走远了。
风随肆心惊肉跳地坐起来。他终于想起这里的人是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但他还是很想骂人。刚一抬头,他就看见了月天清寂寞的背影。脏话最终还是滚回肚子。
风随肆一个轱辘爬起来。
这里好像不是那座月天清在雨中跑了很久也要逃离的小镇。因为那里是山林里的小镇,这里的街道比小镇的街道宽敞许多。这周围也没有山林。
此时的街道浸在雾中,周围没有什么行人,各个铺子也没开张。
风随肆思考着。现在是什么时候?是猎人去收陷阱的时候发现了天清,然后救了他?
下一秒风随肆的猜想被打破了。
穿着围裙的月天清转身,他的围裙上溅了一些血。下巴旁边也溅了血。更多的血从他提着的尖刀刀尖滑到地上。
风随肆的思绪停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