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身边唯一一个不稳定的因素都消失了，尽管是带着泪的，可是她竟是很安心。

女孩每天站在窗口处看着，男孩赶着阿内常赶着的牛，如一个格外平常的上午一样，往山上走去，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女孩看着他消失，又转回头，自己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看着阳光映出的窗影出神。

直到再次被门口的声音吵到，她又站在窗口望去，见男孩正和他的朋友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男孩背对着她，女孩只能看见男孩的同伴脸上灿烂的笑，像天边的云霞，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们嘴里所说的事，一定是开心灿烂的。

男孩听后和他们一起笑着，然后走进院子，冲他们挥了挥手。

他转头看见女孩正透过窗子看他，阳光在她脸上映出窗户的影子。

男孩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他换上一副笑脸，笑着冲女孩点了点头，女孩就又会把头缩回去，看不见人影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了，女孩很少出门，男孩天天出门，像是本该如此。

“你想出去看看吗？看看我常去的地方。”终于有一天，男孩出现在了女孩门前，他背着光，女孩看不清男孩脸上的表情。

明明西藏的夏天并不暖，甚至透着凉意，但女孩依旧觉得很温暖，像是她童年时期常感觉到的夏天。

女孩脸上浮现出一丝很久都没有过的笑意，她站起身，对着男孩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向上山走去，男孩没有牵牛，在前面带路，女孩不常走山路，渐渐跟不上他了。

男孩就会在这时转过头来静静等她。

等她们爬上山顶，女孩的腿已经酸了，她看见山尖上有一块石头。

她不再胆怯，没有询问男孩，就走过去坐在了上面，熟稔地冲男孩挥手。

男孩看见女孩脸上淡淡的笑容，愣了一下，最终他还是走了上去，看着天边被映成金色的云彩，缓缓出声：“好美。”带有藏族少年特有的音调。

女孩也转过头，盯着天边的云，笑得很灿烂，她声音甜美道：“是啊。”

男孩看了一会儿，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从小就生活在这，每天阿妈来山上放牛，我就跟着她，她忙着看牛，我就坐在旁边，就是你坐的这块石头上，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女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石头，似乎想到了男孩当时的模样。

“那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这片天地的主人，我天生属于这里。我天生属于这里。”男孩喃喃道，不觉自己将这句话说了两遍。

女孩静静听着，没有插嘴。

“之后我就去上学了，本来是没有人出去上学的，可是国家要求，我就成了村里第一批上过学的人。”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我不喜欢上学。”

女孩回忆起自己上学的经历，出声说道：“我也不喜欢。”

男孩偏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可是我们村离学校太远了，我很难回来，只能每年回来两次，渐渐地，我就和阿妈说不上话了。

女孩其实很想说，她一直都跟女人说不上话，但最终她没有开口。

男孩继续道：“可能就像老师说的，我到了叛逆期吧，我和阿妈老是顶嘴，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还全是争吵。”

女孩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男孩的话。

男孩说道这，其实就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和女孩一起看着天边的云渐渐褪去金色，慢慢地，云越来越厚，给他们投下一片阴凉。

男孩悄悄转头看向女孩，女孩正认真地看着天边的变化，似乎被天上飞速变化的景致迷住了，眼里闪着惊奇的光。

男孩几次悄悄伸出手，却在要碰到女孩时又猛地收回来，眼神中闪着犹豫又矛盾的光。

最终，他收回手，默默叹了口气。

女孩似乎是真的看入迷了，她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只是跳下石头，向前走了两步。

男孩见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下一秒，他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终于，随着一阵风轻轻刮过来，女孩猛地被惊醒，她只觉得脚下一滑，身体骤然一歪，就猛地往山下倒去。

她在掉下去之前，看见男孩正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默默看着她。

女孩一瞬间感觉到心很安，冲着男孩伸出了手。

男孩的手指微微弯曲了一下，但他只是神情冷淡地看着女孩消失在自己面前，以及脸上还来不及褪去的安心的神情。

女孩最后看见的就是男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带着他们初次相见时那种冷漠无比的神情，一如回到了当年。

直到很久以后，女孩才知道，原来她和男孩真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