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左右分别是导引派和屠龙派的星语者。这差距确实够明显的……导引派的人数多到快要越过中线跑到对面去了。
赫兰试图在里面寻找阿弥沙的身影,兜兜转转最后却一无所获。
导引派星语者的谈笑声骤然登顶,转变为热烈的阵阵欢呼,他好奇地转过头,见到七个人正有序地从外面步入大殿。
在那七“人”中,赫兰认出了尚显青涩稚嫩的戈利汶,已经长成的绿龙卡拉提,以及还未变成独眼的红龙伊弗瑞拉,其他的,他只能凭借发色勉强辨认。
最前面高大俊美的金发男人应该是金龙主君加迪安,蒙面的灰发女人则是灰龙主君安卡莎,至于另一个与伊弗瑞拉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赫兰猜测,那就是她的姐姐。
还有一个深蓝色长发、沉默寡言的男人,排除掉其他之后,赫兰确信这就是后来第一位死在阿弥沙手上的龙族主君——引起七国动乱的巨龙古伦达。
他们七个来这里做什么?
哦,或许是教廷准备遣送他们到北方的七王国了。在教廷的构想中,他们将会与各王室一同组建神王议事会,开启人龙共生的新局面。
难怪导引派个个神采焕发喜不自胜,而屠龙派则被灰蒙蒙的低沉氛围笼罩着。
那真是,太糟糕了。已经知道结局的赫兰默默地想。
“奈尔法,近来可好?”
向教皇行过礼后,金龙主君主动走过去与伊弗瑞拉的姐姐攀谈,面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
“还是那样,没什么可说的。”
奈尔法兴致缺缺地摆摆手,她的视线完全被正在挑衅古伦达的妹妹所攫取,无暇顾及金龙主君那期盼的目光。
轻纱蒙面的灰发女人静静凝视着那个金色的背影,而卡拉提则注视着她。
唯有戈利汶是一股清流,早已钻入导引派的人堆中与异族打成一团,甚至还趴在一位银袍大主教身上流泪诉苦,念叨着什么“太远了”“不想去”之类的。
赫兰看在眼里。看来这家伙是打小就亲人,难怪都说他是被教廷养大的巨龙。
可是——他不免想到,后来七王国联军攻打星语者的圣城时,戈利汶也位列其中,他亲自见证并推动了教廷的覆灭。
“席琳大主教还未到么?”
不知是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场面安静了片刻,而后左边的位置传出一阵接一阵的调笑声,直到右边其中一位银袍主教眉头紧锁咳了两下,这才有所收敛。
“腿脚不便,各位谅解!”依然是从左边传出来的声音。
屠龙派的众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未来得及反驳,他们遽尔两眼放光地望向门口。
赫兰转过身,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席琳大主教。
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出头,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鬓边已经生出缕缕银丝。
右脸上有一块狰狞的疤痕,似乎是烧伤后留下的痕迹,爬满了右眼睑并向下向右延伸,搭配上面无波澜的表情和向下的嘴角,整个人看起来阴沉且严肃。
她走得不快,步履略显跛态,赫兰不知道她的腿脚是否也有旧伤。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导引派那几位大主教的眼神称得上是戏谑了。
席琳缓慢行至教皇跟前,双膝跪地亲吻星旋权戒,礼毕后挣扎着起身,由于腿脚的残疾而动作略显艰难。
赫兰看不下去了,奔过去想扶起她,但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我真是个傻子!他郁闷地想。
席琳缓缓转过身,仍旧面无表情,罔顾那无数道轻蔑的看笑话般的目光,径直站到屠龙派众人的最前头,昂首挺胸。
睡梦中手无意识地向前移动,却只触碰到凉丝丝的缎面床单,赫兰猛然睁开眼,捂着做梦做到晕乎乎的脑袋坐起身,发现阿弥沙已经不在了。
他的龙仆入睡快起得早,作息是雷打不动的规律。
外边天色正好,他下了床,拢了拢睡袍便朝外走去。
阿弥沙在哪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吸收绿龙力量的同时还接收了他的部分记忆,那一连串的梦古怪而又真实,他想在自己忘记之前先告诉阿弥沙。
……
“主君,您真的想不起来有什么祛疤的秘术吗?”
乌发雪肤的塞壬龙仆双手托腮,趴在天鹅船边,不知是第几次噘着嘴向自己主君散发怨气。
“得了,我要是知道,希尔妲的脸也不用一直贴着鳞片了。”戈利汶说着,抬手敲了敲塞壬秀气的黑色龙角,“捡回小命就不错了,看给你惯的。”
“没事的黛娜,我教你贴鳞片!”
被点名的希尔妲一下子从水里冒出头来,将手中一捧亮闪闪的鳞片尽数倒在船上,然后扒着船沿努力往上爬,黛娜答应一声,倾身使劲将她拉了上来。
希尔妲嬉笑着倒在黛娜身上,两人先是亲昵地蹭了蹭,然后大咧咧地将漂亮的鱼尾搁船上晒着,希尔妲故意把尾巴搁在黛娜的上面,黛娜抽出尾巴,转而搭在最上面。
折腾了好一会儿后,她们才发现主君似乎缄默了许久。
“主君?”
见戈利汶正表情呆滞地发愣,两只塞壬于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银发青年站在临海的露台边,正出神地凝望那重获新生后自由翱翔于空的角鹰。
鹰崖城的荣耀如今烙印在了那双温和含情的紫眸中。
原先秀气的龙角如今伸展开来,扭转的弧度优美悦目,仿若照着艺术加工过后古典美十足的远古龙族雕塑长的,端正雅致又不失风情。
纯白的丝质睡袍将那姣好身段展露无遗,愈发明显的锁骨如待放的花苞般呼之欲出,海风撩起被尽心尽职的龙仆打理得柔顺十分的银丝,一时之间仿佛让人看到了摇曳于风中的白玉兰。
“怎么领口收那么紧,”蓝龙主君啧了一声,微微皱眉,摩挲着下巴思索起来,“跟阿弥沙一起睡还需要这么防着吗?”
不应该啊。
“说不定是防您呢?”黛娜揶揄一句,掩嘴笑得往后仰倒在正认真给她贴鳞片的希尔妲身上,后者也没能掩饰住嘴角的笑意。
“你们两个还好意思笑!”
戈利汶气不打一处来,上手一边掐住一只塞壬的脸颊,想狠捏两下,又担心会留下印子影响美貌,最后出了一口窝囊气便不再追究,继续欣赏那悦目的美景。
希尔妲抬眼一看,嬉笑着开口:“主君,您再这么盯着,小心又要被刮鳞了。”
“危言耸听。”戈利汶支着下巴斜卧在天鹅船上,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阿弥沙不至于。”
“要是我至于呢?”
黑发龙仆笑眯眯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