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十名龙仆即刻围过去收拾那不堪入目的大床——连帷帐的一端都被不知道什么锋利的东西撕得稀烂,足见战况的激烈。
他们个个面无表情,动作更是有条不紊,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其余的人则围过来,好几只手同时朝少年的衣服伸去。
赫兰微弱的抵抗没派上什么用场,龙仆们三下五除二就扒下了他那身亚麻色的粗布衣裳。
小银龙睁大眼睛,青涩的躯体无措地被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难堪得红透了脸。
一位棕发龙仆拎着那换下来的粗衣,啧了两声,嘻笑道:“王后真是天生丽质,让人完全注意不到您穿的是这样的破烂。”
另一人则瞥向为首的那名深蓝色龙角的龙仆:“大人,不用先带王后去沐浴吗?”
“多此一举,”顶着深蓝龙角的龙仆不悦地瞅她一眼,“之后反正都要洗。”
她们谈话的内容令赫兰感到头皮发麻,想逃却迈不动步子。
侍奉更衣的龙仆将他带到一面落地镜前,开始给他套上裙子。
赫兰欲哭无泪地盯着镜子。
这是明晃晃地把他当做银龙女王的替身了,甚至连准备的衣服都是裙子。
这条银缎裙的款式相当修身,不过他身形瘦弱,实在没什么可凸显的。
腰部处有所收束,配上由无数颗黑钻组成的腰带,下身的裙面被晶莹剔透的晶片装饰着,它们被打磨成鳞片的形状,按照龙鳞的排列方式组合起来,往下的裙边呈褶皱状,美丽如翻腾的浪花。
纯白的纱质披风裹住肩膀并向后展开,从肩背处垂下,由七层薄如蝉翼的白纱层层相叠而成,每一层上面都点缀了微小却莹丽的晶粒,散布之势如天上星辰,并且七层纱的晶粒颜色各不相同,光彩绚丽夺目。
一名龙仆弯下腰替他整理裙摆,不忘赞叹道:“这件衣服是临时赶制出来,披纱只来得及取龙岛部分龙族的龙晶,等到封后大典的时候那礼服才叫华丽呢!”
赫兰已经灵魂出窍有一会儿了,直到另一名龙仆捧上来一套亮闪闪的黑晶首饰。
“这套首饰由主君的龙晶打造而成,让我来为您戴上吧。”
阿戈雷德的龙晶……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龙晶项链戴在脖颈上,冰凉且沉甸甸的,而在龙仆拎起耳环靠近过来时赫兰猛然反应过来,急切地开口:
“等一下、我没有——”
龙仆直接掐住他的耳垂,动作迅速地用银针穿透那一层软肉。
赫兰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火辣辣的痛感从左耳传来,鲜血沿着耳垂徐徐滴落,被龙仆眼疾手快地接住,没有破坏到这身衣服。
等两只耳朵都被强制扎上耳洞、戴上龙晶耳坠后,在身后为他编发的奴仆也差不多完工。
接下来还有一套做工精致的紫水晶角链,龙仆细心将其挂在他银白的双角上,中间垂坠的部分滑至额间的位置,给他的眉眼都增添了几分旖旎的意味。
赫兰如傀儡一般任人摆布,怔愣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陌生得可怕。
完成任务的仆从无声无息退下,为首那名深蓝龙角的龙仆站在门口对他道:“主君今晚会回来的,您且等着吧,有事可唤奴仆,我们就在门外。”
在她准备将大门合上之时,赫兰朝她紧走几步,小心地问:“我可以出去走走吗?不会离开这座城堡的。”
“之后任您开心,”龙仆的动作一顿,强调道:“但现在主君即将归来,您还是先等着,一切以侍奉主君为上。”
听到这话,赫兰颓废地垂下眼眸。
砰!
大门在面前沉重地合上。
他的心也随着那一声而落在地上。
少年原地坐下抱着膝盖,纤长的银白鳞尾也从纯白的裙摆下伸出来,缓缓地环抱住自己。
其实昨晚塞缪尔的那番话,让一个微小的火种诞生于他的心间。
自己诞生于荒野,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如果北方的女王真的与他容貌相似,又同样都是银龙,那——
赫兰将脑袋搁在膝盖上,默默地幻想着这样的可能性。
努卡罗维会不会是他的母亲呢?
如果能逃出去,他想要去北地,去霜歌王庭,不论结果如何,他要亲自求证清楚。
而如果他就此被囚禁在黑沙王庭,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了今晚,或许他还能偷偷溜到城堡地下,找到那道传送门然后离开。
前提是他要用身体去侍奉阿戈雷德。
为什么要这样?
赫兰难过地捂住眼睛。
自己甚至还没成年,就算必须要做那种事,他也希望对象是人族所说的“心爱之人”,而不是一个连面都没见过、仅仅把自己当成替代品的人。
甚至还可能是自己母亲的替身。
不行,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那自己会成为她的耻辱的。
赫兰猛然站起来,否定掉要侍奉黑沙主君的想法。
毫无头绪地转过身,结果冷不防被墙壁上挂着的炎魔头骨吓了一大跳,龙晶耳坠晃得如同他被搅乱的心弦。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森然白骨,他下意识地退开,不料又撞到一处坚硬的物体。
再次转身,那东西非常高大,被一块黑布严严实实地覆盖着,看不出来是什么。
安纳瑞好像说过,不要擅动主君的东西。
赫兰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揪住黑布的一角,缓缓将其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