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正卿把他搂在怀中,低头眼睛一瞥,桑元手中的正是他的腰封,而他本人衣袋微解,露出肩膀,里面的中衣敞开,桑元靠在他的胸膛前,咚咚咚听着对方惊慌心跳,而他本人的心跳也跟着砰砰,一是吓得,二则是窘迫。
他捂着脸,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只是起来太猛罢了,他不至于这么虚啊。
而且,他抓什么不好,就非抓什么腰带啊,桑元你真是睡觉睡得糊涂了。
关正卿无声接过他手中的腰封,装不知道般,把他扶到板凳上,自己背过身穿好衣服。
桑元没敢看他,在他背过身时偷偷斜眼看,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两人间有那么一瞬处于沉默状态。
桑元问出嘴,就觉得自己纯属没话找话:“那个,你怎么不去书房?”
“等你睡起。”关正卿指着桌上的菜:“尝尝,我做的。”
他顿了顿:“味道可能没有你做的好。”
“我会学的,你可以教教我,以后我帮你炒菜。”
两个人权当刚刚的事没发生过。
桑元看着一桌子菜,萝卜豆腐粉条,还有半碗红烧鸡块,木桶里留了半碗米饭,够他吃了。
桑元讶然:“卖相看起来还不错啊。”
鸡块好熟,容易入味,关正卿是仿制今日桑元的香料配比,学模学样的炖了半只鸡,成品味道还不错,只是没桑元本人做出来的更香,而萝卜豆腐粉条里放了荤油,豆腐吸汁,煮的时间久,入口满是肉的香味。
关正卿看着他的表情:“我才开始学。”
桑元尝了口菜,听到他的话:“之前没做过?”
昏黄灯光照在他脸上,覆上柔和的光泽:“嗯,阿爹不让我学,我之前身子太差,喘口气都会晕,现在好多了,我不想你太累。”
桑元何德何能叫一个家中宠大的汉子第一次给他做饭啊,桑元埋头苦吃:“那你现在难不难受,要不你睡会。”
一绺头发快掉进碗里,关正卿伸手去替他别在耳后:“没事,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一闪而过的大片红痕,桑元看的正着。
关正卿反倒忘了这茬,反应过来时,掩耳盗铃般将手藏进宽大袖子里。
桑元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伸手就要去拉:“你手怎么了。”
关正卿不肯给他看,桑元就过去将袖子撩起,手到小臂一大片被油溅上的痕迹,有几个油点甚至起了水泡,好在处理得当,抹了药,没太严重。
想来也知道,关正卿做饭时灶堂是如何的一片狼藉。
桑元说不出话,心底五味杂粮,半晌憋出一句:“疼不疼啊?”
关正卿如实道:“不疼。”
发病时的疼痛比这要疼百倍,这些年对于一些小病小伤的疼痛感知越来越弱,要不是关应文路过灶堂,发现他手红的可怕,他还不知道自己烫伤的如此严重。
只是被桑元这么一关心,心底却密密麻麻的酸涩。
桑元手不敢碰伤口,怕他疼:“哪能不疼。”
关正卿看他要哭不哭,满脸心疼:“真不疼。”
关正卿不由自主捏着他的脸:“别难过了。”
桑元知道关正卿是为了他,要怪只能怪油不长眼睛,怎么乱溅。
其实他不是很饿,稍微吃几口就饱了,但关正卿都因此受了伤,他不给面子吃干净,也太任性了!
怎能辜负他人一片好心。
桑元憋着吃完,后果就是肚子涨得疼,盯梢着关正卿二次抹了药,确保伤口不是很严重,过几日就会好,他才歇口气。
走到门前活动活动筋骨,嘴里还喊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给自己打节拍,动作不标准的打了一套八段锦。
那股胀气缓过来,心道看来应当招个能放得下的人,来后厨帮忙了,他们人手不够,一两天还好,时日久了,身子遭不住。
桑元准备将此事明日给孔却提一嘴,没等他回房,一位面容和善的哥儿进了门。
农家的门通常是不关的,那人径直走进来。
“你就是关家新娶的夫郎吧,你阿爹呢?”
桑元在原主记忆里搜刮一通,并不认识此人,喊了句:“夫郎好,是找阿爹吗,我去给你喊人。”
桑元忙叫孔却出来。
孔却正教关晓晓认字,听见桑元唤他,先叫她把刚教的认全,自己出门。
夜色晚了,烛黄微光看不清他的脸,孔却却一眼就认出他是谁,有些不敢认。
他闺中时,有一个至交好友,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甚至大胆放言,想两个人共同服侍一位哥儿,这样即使夫君宠幸他们二人的谁,冷落了谁,日子都不会难过。
那会他年轻气盛,痛恨哥儿和女儿会被当货品一样当做交易送出去,两个人如此做了约定。
世事难料,后来关应与他一见钟情,考了秀才的关应迎娶一位商家哥儿何其容易,只是姚双的父亲见他攀了高枝,当即出了高价,将姚双当人情送给了当时寻访一位高官显贵做外妾。
姚双不愿意,痛哭找上孔却,问他当年的戏言是否作数,孔却有心帮他,可对于关应,要他迎娶他人,和他人夜夜笙箫,他做不到,对于关应,他自然不同意。
关应不能娶他,但可以为此和姚双的那位商贾之父周旋,因这事,惹那位显贵的不快,差点被那位高官断送了前程,吃了官司。
姚双见此只好作罢,这是他命中该有的劫难,怨不得旁人,之后,孔却再也没见过他。
说起那事,满是遗憾,孔却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见他了,不可置信的开口:“姚双,是你。”
“小却。”姚双理了理衣袖,怕自己如今形态不雅观:“好久不见。”
孔却愣了几秒:“你怎么?快进来坐。”
满腹牢骚,在触碰到他的腕骨上一道长长刀疤时,咽了下去。
想来这几十年,过得不会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