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祜紧紧握着手中的瓷碗,将剩余的粥喝尽。
听到卢齐明中意的人选,裴祜觉得自己今日做得没错,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
她值得更好的男子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一世无忧。
而不是跟着自己,穷苦一生,担惊受怕。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落魄,只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一事无成。
做饭这样人人都会的事,他不会,韭菜要割不能拔这样人人都知的事,他不知。
要她一点一点教,自己从头开始一点一点学。
挫败感,无力感,自从他来到东庄村就一直存在,哪怕如卢月照如卢齐明,一直鼓励他,说他学得快,做得好。
可是,这些人人烂熟于心,随手就能做的事情,他现如今才会,那他受伤失忆前是如何生活的呢?
裴祜不觉得失去记忆能够让一个人连生存的本领都能忘记。
他已经在东庄村过完了春,眼看着就要入夏,他的家里人也没有来寻他,怕不是不想找他。
少了他这样一个废物,少副担子。
他能明白。
“你还记得庄敬,他在咱们家时你还小,后来他基本年年来看我,我记得上次见面时,你俩也说了话,”卢齐明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孙女,犹豫着继续开口:“所以......你觉得他如何?”
“爷爷,我现在心思有些乱,你先别问我好不好。”
卢月照心中像是被裹上了厚厚的茧子,闷闷地透不过气。
“好,没事,你慢慢想。”卢齐明看着孙女怎么也不算是欣喜的面容,心中叹了口气。
裴祜起身去洗了碗。
卢月照返回了西厢房。
看着这两个别别扭扭的人,卢齐明心中无奈。
在经过裴祜身边时,卢齐明忽然听到裴祜向他说道:
“爷爷,我觉得今日您提到的那位张大人与卢姑娘很是相配,我也希望卢姑娘能够早日觅得佳婿,能够真正护她周全一生。”
裴祜顿了顿,复道:“明日师父要带我去柳乡上门给一户做些木工,要四五日才回来,再过不久,我准备找个地方搬出去,叨扰太久,这样不成样子。”
看他的回答,是对梨儿没心思,卢齐明心想。
“你也不用急,梨儿的婚事现在还没有定下,你还是先住着,哪怕要搬也不用太远,就在这东庄村就可以,这样也好有个照应,等你恢复记忆再说。”卢齐明说道。
“等到卢姑娘的婚事定下再搬就来不及了,我不想耽误她......”裴祜看着灭了灯的西厢房说道。
卢宅的院子不大,卢齐明和裴祜说话的声音刚好能够传入卢月照的耳中。
西厢房今夜没有点灯,卢月照用过饭后就洗漱躺下,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起身靠坐在墙边。
思绪翻涌,卢月照听着房外两人的对话,想了很多。
卢月照想起她和裴祜的相遇,野山上经年荒废的道观,他满身浴血躺在那里。
她又想起,被李康泰掳走的那一晚,自己明明那么绝望,可她心里一直觉得他会来,他能够看到自己留下的记号。
果然,他来了。
那么不顾性命,伤及自身。
火光明灭之间,他说要用自己的命护她平安无事,可明明两个人触碰的双手是同样的冰冷。
她记得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的温柔。
明明疲惫至极,还念着她的名声。
卢月照记得那日梨花院落中的溶溶月光,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柔情似水。
可白日里他说的话依旧清晰,那日他的不顾一切也仅仅是因为“恩情”而已。
她不明白,那夜说不会离开的人是他,今日说要离开的人也是他。
可是,那夜逃离的人是她,如今不想他离开的人也是她。
人,果然是善变。
卢月照从前觉得裴祜总有一天会走,一个注定不属于这里,注定会离开的人,她还是不要打开心扉。
她想要凭着理智,将萌芽之中的情愫斩断,可现实告诉她,理智不了。
非但无法理智,还会不知不觉被肆意生长的情愫拖入泥淖。
等发现之时,早已深陷其中。
......
明日他要离开几日,趁着不见面的时候,双方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或许就会明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裴祜就出了门去寻曾木匠。
二人一同离开了东庄村,驾着驴车向着柳乡行进。
“这次我是陪你去认认人,我可就不参与了,你自己上上手,若是成了,慢慢也就能自己接活了,也就能养活自己喽,说不定很快就能娶媳妇儿啦!”
曾木匠端着茶壶喝了一小口。
可不能多喝,还有段路程呢。
裴祜听着曾木匠的调侃笑着摇摇头,“师父手艺精湛,我才学了些皮毛,师父哪就能不管我了,我还要继续跟着您学,我这道行可浅得很!成亲之事不急,我这一穷二白的,也不能耽误人家。”
“哈哈哈哈,好,等你攒下些钱再说成亲之事,我徒儿这般样貌,再有了银钱,可要好好挑选一番!”曾木匠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裴祜无奈。
太阳慢慢升起,驴车渐渐远离东庄村。
此次,裴祜还要做另外一件事。
祝福她一生平安康健,夫妻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