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知道你一片慈父之心,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是,爹,我被一个山沟沟里的野小子伤成这样,你就能咽下这口气?传出去我李家还怎么在这县城立足,今后谁都能踩我们家一脚了!”
李康泰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越说越激动:“那个野小子是个什么东西?门口的老不死的又是个什么玩意儿?爹,咱们捏死他们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怎么今日偏偏要受这气!”
“门口的那个卢齐明不过是个举子,那个打伤你的小子只是一个泥腿子,可是你知道那个举子背后的人是谁?是前太子太傅章晋!”
“章晋?爹,你都说了是‘前’太子太傅了。”
李康泰不明白向来不可一世的父亲如今怎么还怕起了一个致仕回乡的老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前太子一党在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新帝登基根基未稳,虽有心清理,可一时半会儿哪能拔得干净。你大伯深受新帝信任,如今已经升任正三品大理寺卿,但是面对先太子党依旧是头疼不已。昨晚章晋派人给我送来一封信,信中让我约束你,还说也派人送信至京城你大伯家中,刚刚你大伯飞鸽传书,让你我不要妄动。”
李康泰疑惑:“这章晋不是在家乡养老吗?我昨夜才掳了那个女子,他昨夜就知晓了,还派人送信至京城?快马进京怎么也要三日路程......”
李康泰突然沉默了,这世上不止他大伯能飞鸽送信,哪怕章晋被新帝罢官赋闲在家,也一样有本事能让消息一夜之内送至京中。
李垄看着儿子皱眉低头,出言安慰:“儿啊,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被一个山村野夫伤成这样我怎会不心痛不气愤?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个章晋如今八十多岁了,还能活几日,能活得过你?你先听话,好好在家养伤,等你身上的伤好些,爹带你进京谋个官差,总在这县城窝着能有什么前途,爹定会为你步步谋划,好生铺路,我能靠银子让你大伯成为京官,也能使银子让你一步步比你大伯还体面!”
“爹,你说真的?”李康泰一扫阴霾,面露喜色。
“自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凭我李垄的家财,能让磨推鬼!”
“好,爹,我听你的,等我在京中谋了官位,再等那个章晋死了,我再慢慢报仇,这个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李康泰看向窗外,他眼中狠厉,隐隐能够听到卢齐明的辱骂声。
“里面的人,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李康泰若是再敢肆意妄为,动我卢家之人,我卢齐明就算是死,也要到御前撞柱,为我家人讨回公道!哪怕是死,也要时时刻刻跟在李康泰身边,等到你们李家覆灭之日,带着李康泰一起下地狱!”
“先生!卢先生!”张知县听闻消息赶来,“来,让开些,让本官进去。”
张知县挤进人群,上前搀扶住卢齐明。
卢齐明一夜未睡,晨起也没有用饭,耗在李府门前小半日,早已筋疲力尽,眼前隐隐发黑,全靠着一口气撑着。
“先生,我的好先生,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快随我去府衙歇息一番,学生看你的脸色实在是不好啊!”张知县看着老师这般狼狈,心中焦急。
“李康泰,你记住我刚才所言,我卢齐明不怕死,今日之言说到做到!”
卢齐明说完这句话就体力不支,突然眼前发黑不省人事,还好张知县一直搀扶,才没有摔倒在地。
“先生,先生!”张知县看向身后,“你们快散开,让衙役进来!吴捕头,快去找郎中!”
“是,大人!”
人群散开,几个衙役将卢齐明抬到了路边阴凉处,有人端来清水,张知县给卢齐明喝下。
不一会儿,郎中赶来,给卢齐明施了几针。
卢齐明慢慢睁开了眼睛。
“先生,你醒了!”张知县惊呼,心中松了一口气。
“县太爷,这位老伯是力尽晕厥,看着唇色发白,气血不足,还是先用些饭食,好有力气。”郎中说道。
张知县架着卢齐明到前方的摊位上坐好。
“辛苦你来一趟。”卢齐明说道。
“先生你这是什么话,来之前也不告诉学生一声,你这一把年岁了,可折腾不起了!”
“我若不折腾,他们会觉得我卢家无人,可以任意欺凌。我哪怕是拼上性命,也要护住我的孙女。”
“先生,先用些饭。”
卢齐明喝了一碗甜粥,张知县给他递来汤面,他摆了摆手。
“你啊,一定觉得我刚才之话是气话,是说出来充场面,装硬气。可若是今晨我的孙女没有安然无恙回来,我今日是一定会撞死在李家门口,我有功名在身,上面一定会过问。”
张知县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上面会过问,但也只是过问而已,哪怕我的孙女被侵害,我这个举子身死,他李家照样可以抹去一切,是吧?”卢齐明自嘲,“可我能有什么办法,若是真的发生,我也只有这条贱命......”
卢齐明眼中泛着泪花,长长叹息。
“不说这些了,我这老朽还真有一事要拜托你。”
看着张知县眉头皱紧,卢齐明无奈笑着:“你放心,不是让你去抓李康泰,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能谋得一个官位不容易......我是想让你打听打听有没有适合我们家梨儿的男子,要品行端正的,我要尽快为梨儿寻一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
张知县思忖半许,忽然眼神一亮:“先生,你别说,我这儿还真一个人选,绝对品行端正,而且才貌双全,他及冠已经两年,和卢姑娘很是相配!”
“哦?是谁?”
“是我那三弟的儿子,他幼时也在先生的私塾读书,唤作‘庄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