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性子温顺,来这买衣服的虽大多都是些达官显贵,但寻常人家偶尔来选上那么一两件,她也仍然极力推荐,从不嫌人麻烦,哪怕最后带的银两不够,她也从不多说,所以她这布衣店在临安是出了名的。
祝稚然感觉自己再被她伺候着,有些不习惯地说:“你伺候我,我该给你多付钱。”
店家听完,倒仍然好声好气的,“我是看你跟我女儿一般大,只是这穿衣打扮,一点也不像个小姑娘家的。不过,你们祝府夫人阔气,买衣服只买贵的,好的,我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祝稚然仰着头,“那是自然。”
换好,店家牵着她出去,走到镜前,她愣在那好久,仿佛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自己,甚至有些陌生,栀子色的袄子跟杏黄色云缎裙像是把她整个人都提亮了不少,看起来俏皮又可爱,身上的孩子气也彰显的更多些。
店家在身后赞叹说:“倒真是像暖春里开的一朵清新脱俗的水仙花。”
祝稚然摸着自己的脸,“本小姐真是好看。”
她自小被人捧着惯了,所有人对她都是说着同样阿谀奉承的话,身边也没有同龄人和她一起玩,没有哪家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小姐愿意跟她玩。她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没听过平等的对话到底是什么样的。在她眼里,除了崔姨所有人都得听她话。
她转过身,心情大好,“本小姐绝色容颜跟丑和俗不沾半点关系,只要稍微打扮一点,便是天仙。”
少年匆匆扫她一眼,只关心自己的衣裳,“答应我的衣裳,现在我就要。”
“行,你自己选,多贵我都给你买。”祝稚然大方道。
他也没怎么挑,对他来说,能有个能穿出去的得体的衣裳就行了。
只选了一件素青色的长衣,腰间随意地系了一根墨色腰带,本来散落的头发更是问店家要了一个发带高高地束起,露出来的脸庞清俊又带着极强的距离感,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精致又高贵,却是与普通人永远搭不上关系。
他换好出来,转动着手腕,店家拿着手帕细瞧着,“公子这身段,看起来倒真是贵气,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祝稚然回头看他,这两天虽没少被她打,脸色也有些惨白,但这身衣裳穿起来,倒真是看不出来身体还没完全养好。
她低笑:“人靠衣装马靠鞍,你怕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裳吧?”
少年也没理她,挎着大步,径直走出去了,祝稚然气得直跺脚,少年但凡走快一点,身体还是不适,现在这时候,不能急着走,还须再修养几天。
回了祝府,祝稚然便穿着好看的裙子来回转,直到阿鸢过来,看了好一会,才说:“小姐?”
祝稚然挑眉,“嗯,看本小姐好看吗?”
“何止是好看啊?”阿鸢激动地道:“我从没见过小姐穿这么好看的衣服,这颜色真是鲜亮,我家小姐就得穿这样的衣服,夫人给你选的衣服,贵气倒是挺贵气,也符合你的身份,但就是看起来有些老成。”
“不许说崔姨,她给选我的衣裳我也喜欢,只是本小姐也喜欢这样穿。”祝稚然说。
阿鸢撇撇嘴,“阿鸢知道了。”
等了晚膳,崔氏回来,刚一进门就被祝稚然拉着,她欢喜地道:“崔姨,你看稚然这样好看吗?”
崔氏细细看着她,好一会才说,语气却不是太好,“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这样不好看吗?”祝稚然说。
“不好看,你怎么能穿这样的衣裳呢?”崔氏拉着她,把她往自己院内带,带到前厅,只有她们两个人,她说:“我给你选的衣裳,自然是最适合你的。你要把自己跟其他人区分开来,所有人都不如你,这样的衣裳每个小姐都可以穿,可我给你的衣裳,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穿的。”
“可我不能穿自己喜欢的衣裳吗?”她小声说,
“稚然,我不是不让你选自己喜欢的,但我们是身份尊贵的人,那我们喜欢的东西自然也是最尊贵,最好的。你穿这身就很不符合身份,你要有威严感,你要让他们怕你,这样他们才会听话,你要知道怎么驯服那些作践的人,穿衣只是最小的一件事情,但不能不做。”
“这身明亮的衣裳下次再也不能穿了,你上街游玩,谁能知道你是祝家大小姐?”崔氏继续说:“而且,你喜欢的,也是我给你选的那些。不是吗?”
祝稚然一时没接话,隔了好一会才说:“是,我很喜欢。”
崔氏摸着她的脑袋,“乖,我今日也困了,明日早起陪你用早膳。”
脱了喜欢的衣裳,她心情不好,总在想着崔氏的话,是应该有威严感,这些作践的人才会听话,那个一身骨气的少年,便是她太好说话了,才会纵的他可以随意对待自己,就算他再不啃声,不求饶,她还是要抽他,只有鞭子才能让这些人听话。
隔天她又穿上那些老气俗气的衣裳,要是没穿过那样鲜亮的衣服倒还好,偏偏穿过,就总是想,都怪那个晦气鬼,买的那些衣裳也被崔姨收起来了。
越想越气,她走到揽闲月,再次推门而入,少年正在吃饭,她直接把碗碟全部扔到地下,一通乱扔,盘子里的菜全部洒在地下,少年手里只剩一碗白饭,他也没反应,继续就着白饭吃。
见他又是这样,祝稚然把他手里的白饭也扔了,“你不配吃饭。”
少年手悬在那一会,抬起脚,走去了床上,躺在那,闭着眼,云淡风轻道:“改天记得让那个医术不怎么样的扬大夫替你看看脑子。”